外侨公所（一）

林则徐冷冷地看着伍崇曜。

这个怡和行掌柜早没了往日的倜傥潇洒，像案板上待杀的鱼，大气不出地跪在地上，林则徐心中甚是好笑，一张纸，一句空话，就想蒙混过关？天下怎能有如此好事？如此妄想，真助了可笑也！林则徐哼了一声。你啊

"伍崇曜。"

伍崇曜忙叩头："草民，在。"

林则徐冷声道："传口谕与外商，先审迅其，正法一二！"

伍崇曜何等聪明？他自然明白林树徐的意思，这一手杀鸡做力候导溜哇，算盘珠子都崩我眼睛里去了！可我眼见就成了那只待宰的鸡了！不好的预感从脊背直冲天灵盖。

四．封锁外侨公所

伍崇曜各处奔波后，凌晨一点多钟才回到怡和行，全身骨头节子都在疼。他平素不大讲粤语，但今天估计真是毛了，随手抓起一只广彩瓷盘，直接摔到十年地上，也喃喃了句粤语，"蕃鬼佬，净衰人！"又想起那只广彩瓷盘是祖父伍国莹传下来的，心疼得抽了口冷气。

那格林没眼力见又贪财，好说歹说也不肯交鸦片，为了所有外商的利益，也为了他们广州行商的利益，做点牺牲也不乐意！非得在旗昌洋行跟他拍桌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交个百十来箱，还是最后开条件，以市价赔偿，那家伙，格林眼睛都能发光了，讲话调了都变了，恭恭敬敬地送他出洋行。

颠地也是，他辛辛苦苦跑了不知道多少家洋行，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嘴皮子都磨烂了，也堪堪劝动作个行商，各家行商四下里派人去劝鸦片父出鸦片，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陈明利害，磕头碰地，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劝动了洋商，颠地一句不行，几十行商又跟着折腾半夜。

不过也好，总算是交了一千零三十七箱，还有一万多箱呢！不得不说颠地不大靠谱，但有事是真上，把这万多箱的鸦片送到了英国外交官参逊那里，参逊有外交豁免权，就算被查出来，林则徐也不能把他如何如之何。

想到这儿，伍崇曜气消了不少，回屋睡觉去了。

一千三百余箱鸦片被放在天字码头前的空场上，围观百姓堵得里三层外层，每个人都是一脸怒容，紧握双季，高喊"禁烟"，梁震也在其中，他握把铁榔头，二目猩红，他决定，若是有人来，先杀外商，再杀自己那个不是东西的爸，再自杀！

林则徐站在空场中间，一旁是垂首而立的伍崇目曜和卢继光，兵丁把箱子打开，一包一包的鸦片被取出，查验着。"梁震一看见那块黑色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目眦欲裂，直想冲过去把那些东西砸个稀烂！他挥舞着铁榔头，想象着这些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忽然，空场上响起了伍崇曜和卢继光接连不断的哀告，梁震猛地抬头，看见林则徐下令拘捕伍宗曜和卢继光，邓廷桢则指挥着兵丁把成箱的鸦片搬走，梁震虽觉得扫兴，但还是跟着周围人喊："捉得好，捉得好！"

林则徐与邓廷桢相对而坐，林则徐冷笑"才一千箱鸦片就拿来糊弄我，未免也太低估本钦差了吧？"邓廷桢也笑道："估计是不觉得咱能把他们的底细掏清楚。"林则徐面露愁容；"那又有何法可缴得鸦片？"邓廷桢神秘兮兮地一笑："你可曾听过何老近的事？"

"何老近！"林则徐早就有了耳闻，但听邓廷桢一讲，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林侧徐入粤前约摸半年，广州发生了轰动全粤的"何老近案"。

邓廷桢盯了何老近的贩烟团伙很久了，一网打尽之日，是邓廷顿盼了很久的，他对那日的情境记忆犹新。

何老近被两个兵丁押着，那条叙粗又脏的辫子耷拉在身侧，引来几只苍蝇"住足"；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全是污垢，弓腰塌背，眼皮垂着，似闭非闭，一脸狼狈，不时有孩子扔石头，吐口水，一脸鄙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