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一）

毛飞虎伸手把草帽压低了些许，用草帽的阴影遮住了那双亮亮堂堂又带着一阵与生俱来的狠厉的眼睛，让自己的全身上下融入了一大片无尽的黑暗里面。

毛飞虎仰起脸，看了眼海上那盏气死风灯，这灯罩有些图像，经灯里的光一照，像一条光龙横亘在江上。他伸手把一支竹篙拿起，又立起了身子，竹篙朝看江里头点去，轻轻一划，小船向灯光发出的地方去

那是另一条小船，毛飞虎用乡音极重的官话喊船上的人："小龙头！那帮番鬼佬的船到了？"船上是个剃着板寸头的青年人，脸上画着一片片的龙鳞，看上去无比狰狞："大哥，他们那条船可大咧，不晓又有几多鸦片。"

毛飞虎划着竹篙跟上了小龙头的船，他们是南海的岛上的水匪，干了不知多少年的偷运活计。

毛飞虎把竹篙一支，停住了自己那条小舟，巨大的商船"海盗号"被投下了一片阴影，毛飞虎打了个呼哨，船上那盏灯同时亮起了，船上那个水匪是毛飞虎的族侄毛玉才，外号叫小龙头，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船舱里走出个洋人，金发碧眼，身材高大，是洋商普罗克托，"海盛盗号"里一大个底舱的鸦片全部属于这个商人，他是个老商，跑了三十多年的船运生意，他原本根本不把希望寄托在这项海运生意上，直到他发现了鸦片﹣﹣这个发家致富的好东西，原本毫无希望的航运活计一下子便有了起色，他从一个中产者一跃成为富有的资产阶级，不过，他是第一次与毛飞虎的水匪合作。

毛飞虎和小龙头一人拎着一盏灯，带着一长串的蟹船，那是水匪们运送鸦片常用的工具，十六条大桨同时划动，速度高得吓人，偷运者们要不暴力冲卡，要不运送到广东沿海地区转陆路北上。

毛飞虎挥手，几个水匪把腰间的飞索取下，甩出，搭在甲板上，借势一蹬船体，一扒甲板，跃上了船，看得普罗克托瞪大了眼，船员亦是一脸震惊，好功夫！

毛飞虎没理会一脸震悚的美国人们，似孤龙一般阴鸷的眼睛在草帽的阴影里闪看光，他望向呆立在晋罗克托身旁的传教士："我们要装货。"传教士向普罗克托低声翻译了几句话，普罗克托点头向毛飞虎示意。

毛飞虎把挂在胸前的竹哨用力吹的响，船上的几个水匪也用飞索登上了船，放下软麻绳梯，一批批地把一包一包的鸦片用麻绳扎好，拎起顺着绳梯极快地下船，把大批的鸦片码在蟹船上。

小龙头身旁又跟了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儿，一脸狠厉，与小龙头一样，脸上涂满重重的油彩，小龙头和毛飞虎唤他为"阳山"，

阳山撑着竹篙立在蟹船船头；"三哥！六叔！".

小龙头与毛飞虎纷纷下船，毛飞虎摁了摁阳山的肩头，"阳山，莫急。"

林侧徐伫立在小舟的舟头，远望着山峦，好美！这是粤北的大山，郁郁葱葱。林则徐信口吟道"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林则徐正感慨着，船头一顿，船家道："林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