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60

朱衣卫官衙门口

迦陵一行人匆匆离开官衙。

如意扮成小贩的样子，改了妆容，眉目和之前只有四五成相似，她远远看到迦陵离开，眼光一闪。过了片刻后，她接近朱衣卫官衙。

进朱衣卫人都向守门朱衣卫出示腰牌或公文入内。

一人刚出示腰牌，如意突然走近开声，尖着嗓子冷冷地：“只看腰牌，哪个分堂、进去见谁也都不问不查，朱衣卫就是这么办事的？”

门卫甲一见她的小贩模样，先愕后惊。然后马上醒悟过来，讨好地：“公公误会了，刚才那些人都隶属总堂，进出只需要腰牌即可，分堂和外人进朱衣卫，都是要查问的。不信，您过来一看就知。”向门卫乙打个眼色“你在这看着。”

他将如意引入朱衣卫大门。

朱衣卫官衙门内耳房

如意查验着门卫甲交上来的出入登记册，眉头稍展：“这还差不多。”

门卫甲轻吁一口气。

如意一亮手中的玉佩：“秉笔司戴公公属下，奉命暗察。”

门卫甲更是肃然：“是！”

如意：“给咱家搞一套朱衣卫衣裳过来，咱家还得看看里头。 ”

门卫甲忙道：“您请稍等。”

他刚奔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公公这样，只怕一开口就会……不如，小的给您拿套女装过来？”

如意先做大怒状，后面方忍气道：“罢了。 ”

朱衣卫官衙耳房外

门卫乙用余光打量着耳房内，被门卫甲横了一眼。

门卫甲低声道：“秉笔司的内监向来有暗察之权，圣上最近很是不待见邓指挥使，今天召见的时候那传旨的内监脸沉成那样……咱们啊，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好。”

门卫乙忙点头。

这时一身朱衣卫女装的如意出了门，她的面貌平淡无奇，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朱衣众，还颇为不适地看着自己的穿着。

经过门卫甲乙时，她轻咳了一声，两门卫忙目不斜视。

如意汇入院中的朱衣卫人流。

四夷馆院子

安国礼部少卿：“圣上口谕，允梧国礼王即刻至永安寺与梧国国主会面。”

杨盈：“现在？”

少卿：“正是，圣上昨日繁忙，以致怠慢了殿下，颇感歉意，这才额外加恩。贵国国主与殿下兄弟情深，久别数月，今日得以相见，想必也是喜出望外吧？”

杨盈只得道：“自然。 ”

少卿：“下官这就陪您同去。当然，还和昨日的规矩一样，诸臣只能陪同前往，不得上塔。请。”

杨盈：“大人稍候，孤现在只着常服。既然觐见皇兄，必须衣冠整肃，方不违君臣之道。杜大人，宁大人，助孤更衣。”

杜长史、宁远舟：“是。 ”

四夷馆杨盈房间

宁远舟帮杨盈换着衣服。

杜长史焦虑地：“昨日如意姑娘说安国国主今日必会退让，老臣还以为只是会宣召您，没想到竟然会让您和圣上会面！”

宁远舟：“用兵之道，在于虚实相交，安国国主既然在战场上常胜，自然也精与此道。据金媚娘的消息，安国朝野曾经有怀疑过殿下的身份，认为殿下这个新封的皇子只时临时推出来的西贝货，或许安帝是想乘此机会试探，也未可知。”

杨盈的动作一僵，急道：“那怎么办？皇兄以前都没跟我说过几次话，或许都不怎么认得我，他关在高塔上，也不知道国内的安排，万一他认不出来我来，岂不是……”

杜长史：“圣上圣谟远虑，既然知道了迎帝使前来的消息，多半已经有所猜测，未必就会露馅。”

杨盈：“可是万一……”

宁远舟：“殿下拿好这个。”给杨盈一件扳指“这是元禄一路赶制出来的，如果圣上到时言行有误，你就按这里，就会有小针刺出。小针上我让阿瑶涂了特制的迷药，圣上被刺后会马上晕迷，到时你就说他兴奋过度，在旁边照料，择机再慢慢跟解释。 ”

杨盈接过扳指，手在发抖：“好。但是，我还是怕……”

宁远舟语声平静：“殿下，害怕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昨日你无畏，先机就在你。今日你若能处惊不变，也定能马到成功。”

杨盈一怔，肃然道：“孤明白。”

她看看已经装束好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一脚踏出房间。

朱衣卫册令房

（叠画）杨盈踏出的脚叠画为如意踏进册令房的脚。

这是一间空洞的房间，如意熟悉在墙上按动机关，显出另一间密室。

墙上高挂“册令房”三字。房内分为两部分架子，一边写着“册”，一边写着“令”。

如意按照年月在“令”一册寻找着，找到“绯衣使 珠玑”一本本册子翻阅。

如意（o.s.）：“册令房中，“册”库收录天下朱衣卫名录，“令”库实录所有绯衣使以上的令谕。可为何珠玑的上月本月的记录一片空白？”

她想起一事，摸出银针挑松册子的缝线，在缝隙中找到了一张残纸。

如意（o.s.）：“原来是被人撕掉了。能对绯衣使下令的，只有指挥使和左右使三人，邓恢进宫了，迦陵外出—— ”

她眼光一闪，放好册子，转身欲离。

但她脚步稍停，想了想后，走进“令”一栏中，按照年月翻到一页。

只见上面写着“指挥使艾狄”“右使 宣午”等字，“左使”之下的名字，却被人用墨涂去了，只能微微看到一个单人旁的起笔。如意凝视半晌，撕下了那一页，放入怀中。

朱衣卫左使房间

左使陈癸正皱着眉头与近侍商议：“没想到他竟然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要是被他发现了，这可就麻烦了。”

如意急急而入，被近侍阻拦。

如意：“尊上！属下是绯衣使珠玑近侍珍珠，有紧急要事禀报尊上！”

陈癸一怔抬头：“珠玑？”

如意：“是有关圣上今日宣召邓指挥使进宫的事，”惊惶地看着左右近侍，小声“好像是关于长庆侯遇袭……”

陈癸立刻变色，啪啪两下击掌，所有近侍全数退出，并关上了门。

陈癸起身：“上来详细禀报。”

如意：“是！”

她走上前：“属下的哥哥是御前内监，他昨日轮值，今日出宫采买，跟属下说昨日长庆侯进宫后，圣上大发雷……”

话音未落，她突然身形暴起，向陈癸发动袭击。

不料陈癸反应迅猛，和她对过几招后，渐渐占了上风，后来更是一招将如意制住，扼住了她的喉咙。

陈癸冷笑：“早知道你有问题，你主子成天跟着迦陵鞍前马后，你怎么会突然来投靠我？这儿是我的地盘，你居然就敢前来行刺，真是胆大包天！”

不料如意一笑：“是吗？”

与此同时，她脚上一用力，踩住了地砖上的某处花纹，陈癸还未回过神来，脚下就被一根尖刺穿过。

陈癸摔倒地，不断抽搐，说不出话来。

如意：“可惜，在你之前，这儿也是我的地盘。陈癸，你的脑子真是比你当丹衣使的时候还差，我特意诱你到这儿来动手，你竟然一点也察觉不到？”

陈癸惊怒：“你是谁？！”

如意不言，踢开几案，坐在陈癸刚才坐的座椅上。

（叠画）

左使时代的如意一扬披风，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座椅之上。

陈癸的眸子剧烈收缩：“任左使？ ”

他奋力爬到如意脚下：“尊上，您回来了，您还没死？您当初对属下的恩情，属下从未有一日忘记……”

如意一笑：“所以，你就对我唯一的徒弟下手？”

陈癸哑了火。

如意：“说吧，为什么要勾结北磐人，刺杀长庆侯？为什么为了三千两金子，就要出卖整个梧都分堂？！”

陈癸愕然：“属下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

如意手上一弹，银针射出，正中陈癸，陈癸奇痒无比，在地上摩擦低嚎起来。

如意：“你知道我一向没有耐心，你想痛痒而死吗？”

陈癸挣扎：“我说，我说，长庆侯的事，是我干的，可我真的没有勾结什么北磐人。大皇子给我钱，要我替他除掉长庆侯，嫁祸给二皇子，我不敢不从……”

如意：“不敢不从？你忘了朱衣卫是天子私兵吗？圣上以外之人，你居然还敢奉令？ ”

陈癸突然爆发：“我为什么要不从？你忠心耿耿地跟着圣上和皇后，你又得到了什么？还不是一个身败名裂！你死之后，我们又换了一任指挥使，两任左使右使，而我、我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整整一年了！我不想和你们一样，很快就因为哪个任务没完成就自杀，不想成为圣上掩盖某件朝政丑闻的替罪羊！我只能投靠大皇子，如果他能早日登基，我好歹也有个从龙之功！”痛苦地抠着地面“尊上，这种惶恐的滋味，你难道没有过吗？你难道从来没怨过圣上吗？！啊，啊，给我，给我一点解药吧，就一点点，一点点也行！ ”

如意深为动容，低首去怀中拿药瓶，陈癸却趁击偷袭。

如意动如闪电，药瓶射入他咽喉，血柱喷出。

陈癸呛咳。

如意替他止血：“快说，出卖梧都分堂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陈癸脸露怪异笑容：“多谢，尊上给我一个痛快……”

他断了气。

如意看着他的尸身，一直没有动作，良久，她摸出怀中的生死簿，拾起地上的笔，写了陈癸两字，再沾了他的血，打了一个血红的勾。

如意走出房间，冲守在远处，尚在闲聊的两位陈癸近侍行了一礼才离开。

近侍们不以为意，结束聊天，走向陈癸房间。

近侍们在陈癸房间外看到了里面的满屋的血迹，惊叫：“尊上！ ”

如意此时已转过走廊，她一抹脸，换上一张人皮面具，与听到警锣声匆匆奔来的朱衣众们反向而行。

如意在僻静处跃上房顶，脱下朱衣卫服色外衣，反手团成襁褓的模样。从她的角度，看得到越来越多的朱衣卫涌向陈癸的房间。

如意跃下朱衣卫院墙，宛然已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混杂在人流中，很快消失不见。

街道

人流中，有一队车马，正是杨盈一行。

宁远舟等人护卫着杨盈的马车，突见前方顿起喧闹，有朱衣卫服色的男女正拦街抓住年青女子盘问。

宁远舟眼神一凛，于十三向宁远舟耳语：“是朱衣卫的人，美人儿她……”

宁远舟眼神坚定：“朱衣卫既然乱了，就说明她已经脱身了，不会有事。”

于十三点点头，不再言语。

钱昭的目光却看向宁远舟紧抓着缰绳的手。

元禄、宁韵瑶透过偶尔被风拂起的车帘，可以看见杨盈紧张而僵直的身体。

永安寺

宁远舟等护卫杨盈走入永安寺，高约七级的永安塔赫然在目。

宁远舟迅速观察着的永安塔周围的兵力布置：“塔前塔后空旷，四周有巡视的侍卫，塔身三面环水，只有一面有通往永安塔的通道，四面还有设有四座一人多高的瞭望台，上面有火盆和哨兵。塔身上还四处悬着警铃。”

杨盈也在打量着高塔。

少卿手下向守塔侍卫交去令旨，侍卫核对。

宁远舟观察领头侍卫腰间的剑和手臂的肌肉。

少卿：“诸位暂请留步。殿下，请。”

杨盈向杜长史、宁远舟等人略一点头，微吸一口气，走向高塔。

杨盈一步步攀爬着阶梯，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响。

梧帝杨行远在狭小的空间里坐立不宁，一会儿站起来徘徊，一会低头对着水盆整理头发，他突然发现自己鬓发边有了一丛白丝，一下子呆住了。

杨盈因为攀爬，不住地喘气，他不断地转动着手上宁远舟给他的指环。

杨盈等人爬到了最高一层。

侍卫拦住：“谁人上塔？！”

少卿：“奉圣命，许梧国礼王上塔探视梧国国主。”

听到他们对话的梧帝深吸一口气，尽量整理衣冠，端坐在屏风前的主位上，仿佛仍然是华贵帝王。

侍卫让开，用扫帚扫开散落在走廊的铁蒺藜，这才现出一条窄窄的通道来。

杨盈在等待之时，突然发现两个人和他身形相似、打扮相近的少年站在他身侧。

杨盈：“这是何人？！”

少卿微微一笑：“圣上隆恩，送去服侍贵国国主的近侍。难得殿下今日前来，正好一起上塔。怎么，殿下好似有些吃惊？ ”

杨盈强忍惊慌，皱眉道：“孤不喜欢他们身上的熏香，让他们离孤远些！”

这时通道已清扫出来，杨盈抢先一步，走向囚禁梧帝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