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02】风声疏狂

天宇漆黑，琳琅垂暮，明月高悬在空，整座茗樾轩被夜色裹挟

茶药味在某间静谧别致的亭台楼阁肆意蔓延

长桌摆放着的古朴的茶具，翻滚的沸水升起袅袅茶烟，江南竹屏尽头，挂着多幅名医名画，周侧百子柜内摆放着各类药物草料，淡淡的经香萦绕，混杂着茶香药味，庄重肃穆

姚汐颜将药渣过滤，端起碗盏，转身往东阁方向走去

“进。”

敲门声轻轻响起，紧闭的门户被推开

见着来人，上官浅放下手中书册：“汐颜姐，你来的好晚”

姚汐颜将药搁置在石凳，将棋子收揽后踱步至上官浅身侧落座，拿起勺子将药喂入女子嘴边，细致温柔

她未梳发，青丝散散披顺及腰，鬓边斜斜镶嵌着雕花木簪，一袭紫瑾七重绫罗裙委地，浑然华贵，端庄文静，厚重的药味在她身上却似渡上熏香袅袅：“入宫门前夕，我曾告诫妹妹，桂花辛香，行气功效显著，可除后顾忧患。”

上官浅月眉微囊，嘴里酸涩的药味衔着舌尖，难下喉头

“刀口舐蜜，所得甚微，所失甚大，方知殊途同归原是奢望...”

腹中近四月的生命，一遍遍提醒着她可笑稀碎的恻隐之心，竟妄图以爱之名沉溺长眠不醒

她与他之间，连可能都没有，谈如何可以

“傻丫头。”

情之一字，自是难破，同泽骨血，怎易舍弃

姚汐颜解开上官浅素白嫣缎的锦衣，殷红渗透了纱布，从肩袖延伸至胛胫髌骨，凄寂的绽放晕染，手心微颤，泪盈于睫：“如若温伯伯瞧见你如今的样子，不知有多心疼。”

冰凉的药膏在腐蚀悚然的伤口上涂抹着，卧侧的女子出神的望向窗外幽径，漫天雪花张狂的嘶喊，犹如悲怆惨烈的哭声哀嚎，断断续续，噬人心魄，一瓣一瓣残忍地掰开她的脏脾

也是这样的夜，残骸伴着脆骨髓液撒了一地，断壁废墟之上，尸首碎成数截，她的至亲烬为灰烟

无锋堂前夷翦戮，宫门壁上冷眼观，坟茔三丈，家恨长留余

盛世误坠深渊，世道竟容蚍蜉

上官浅蜷缩一隅，面色如常，姚汐颜未曾察觉榻上之人骤起的惊涛狂澜，却知话题沉重，随即低声轻轻慰藉

“此役无锋大乱，族内眼线也尽数根除，你哥哥不日加锡家主位，现有护予之力。浅浅，不若同我们回上官堡？”

听此，上官浅摁住疲惫烦躁的心绪，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思，纤细的柔荑覆上拆卸掉腔纱后略微隆起的腹部，陡生一计

水雾缭绕的凤眸悠悠抬起，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家嫂嫂

上官浅哥哥这是与哪方高人合作了，竟能让他的日思夜想....得偿所愿

——

走远了，姚汐颜才缓缓松开紧攥在袖中的拳头，白皙的手心已满是冰凉的汗渍

他们兄妹，逛会使人作靶子的，都是独自运筹帷幄了所有的主

罢了罢了，欠她们的

穹顶之上，曲折游廊的垂状吊烛高悬，周寻银制的连枝灯将四壁照耀的灿然生辉，旖旎的枝叶飘絮落地，缭乱了光影，也扰乱了她的思绪

孤山派温桁，温伯伯，曾救姚家于水火，更是帮扶看着她长大的长辈，那样好的人，不应是这样潦草的结局

那场惨烈的屠杀中，信号弹不断在大雪纷飞的死寂夜空中绽放，当她领人赶至现场，各方无人支援，烈焰逼仄得她剧烈呛咳，如刃割咙

待找到温伯伯，也仅仅只留住了一息之气

他凄绝的话语更像悲鸣呜咽，只因他绝望的双眼分明是想将她身后之人撕成碎片，可依旧攥着她在耳际旁低声哀求

“颜颜，救救伯伯的女儿....”

—— 月亮温暖吗

—— 它连光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