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如梦02】饮酒罚得

雪宁小姐在京的第二个生辰即将到来

世子想了很久，到底要给眼里心里最好，最好的碧玉年华意中人送什么礼物

他欢喜的筹措着，可是渐渐，就不那么欢喜了

因着某日，侯爷带我们去了趟白塔寺

住持是名身披架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侯爷称他“忘尘大师”

寺中枫叶尽数褪零，菩提树的枝条常青依旧，即便这个冬日冷寂无比，也未掩躯干笔直粗壮

他们在潮音亭谈经论道许久

有口黄铜大钟悬于亭内，壁厚均匀，静谧低鸣，恍惚中有些生生世世的错觉，心灵深处都受到震撼和净化

这就是它一直以来的使命吧

离去前，世子求了姻缘

那名老和尚双掌合拢，轻轻点化

“净心守志，一念缘起，一步禅空。”

饶是悟性不高的我，也能听出，此言不妙

果然，少年璀璨星目蓦得黯淡

世子缄默，然炽烈依旧，“情出自愿，不论遇见，不谈亏欠，惟安宁、康乐也。”

老和尚有些惊讶，而后不吝啬的赞扬

“小施主聪慧豁达，侯爷，您何须烦忧燕府未来...”

再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明晰，只能看到少年低着头，背脊微弯，与平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完全不同

趁侯爷与师丈交谈，世子拽着我去佛前给不知自哪拾来的红链铃铛开光

十六颗小金铃铛，颗颗圆润饱满，取克制污祟，百邪不侵之意

少年虔诚，香檀上承载的不是执念，是祝福

往后三年，合十，匍匐，叩拜，次次不落

那是给雪宁姑娘的生辰礼，长一岁，加一颗，跪一回

我知，世子最盼望的，便是在第四颗铃铛加赘后，娶了心尖上的姑娘

可，一朝风云诡变，终于也都落空了

那天，浮云缥缈，断壁残垣，世子冠礼甚至未成，彰显家族荣耀与威严得危墙瓦砾就被肆意践踏，夕日巍峨的勇毅侯府顷刻颠覆

侯爷毕生守卫山河，没有殉身沙场，却死在了这场阴谋诡计里，何其悲哀

千年功业在那君王眼中浅薄如尘土，荣耀之巅，万丈深渊

流徙璜州的路上，残羹冷炙，饱经风霜，从前灼灼矜贵的燕小世子啊，是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夜空昏黑无光

我几度怀疑他要撑不下去了

“青锋，如果我要做皇帝，你当如何。”突兀地低语蓄着无尽力量，荡染在这寒凉的夜

少年被迫接受了家父身死的果，咬牙吞殁了抄家灭族的罪，却忘不掉姜姑娘飘忽摇摆的立场和刻薄

姜姑娘说要当皇后，弃了他，这好像成了他的心结

“愿做小侯爷您最快的一把刀，影随主行，肝脑涂地！”我的回复清越坚定

我不再称他世子，侯爷不在，眼前与我一同长大的少年便是燕氏一脉的主，我永远效忠的王

如果恨可以是生的意志和驱动力，便恨罢

空阔旷野和着急风飕飕琢然之音蜿蜒入耳，淅淅沥沥，倒像京城深处永无天日的幽凄呜咽

小侯爷无声将手伸出囚车外，五指如莲绽开，有流云阴影正覆在他孤清的面容上，沉槊阴冷

他的心迷了路，涉世一步，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