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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征 第十章 寰宇天下

神鸟遗唱曲

“已成功抵达蓝座,标签已更新,追踪链接断开,请及时抵达相应坐标,完成任务。”

“祝您成功,世界之外归来者,蚀荒之使,科瑞恩•普罗米亚。”

蓝座未知位置,信息:30XG8970。

费雷思“我已到达目的地,可以切断链接了。”

没听到任何新的声音,费雷思有些疑惑地敲了敲耳机,但除了嘈杂的类似于电流紊乱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费雷思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将耳机化作齑粉,两只手插在衣兜里向前走着。

这个世界就是吞噬了五个逐暮者的异常世界,根据神王陛下所说,这个名为“蓝座”的世界应该不知为何拿到了神王的力量核心,所以神王陛下无法直接毁灭蓝座,只能派人把核心销毁。

逐暮者虽然没有逐晓者身份高等,但光凭力量也足够碾压宇宙中的人类……除非,这里的人已经学会了怎么利用核心的力量。但费雷思可不会因为这里失踪了五个逐暮者就对这里产生恐惧。他悠哉地走在树林里,他没有看到任何高楼大厦和飘在空中刺鼻的工业气息,文化水平应该还没有高到那种地步。虽然他察觉到了一丝环境的不对劲,但接下来映入眼帘的画面将他的思绪彻底拉回。

蓝座人a“站住!”

蓝座人b“把他拦住!别让他跑了!”

蓝座人c“弓箭手呢!把他的腿给我射穿!”

费雷思立刻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跳到树枝上观察,果然见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四五个人类正在追杀一个什么东西,而那正在拼命逃跑的东西……是一只恶魔。

是和他的故乡的恶魔极度相似的恶魔。

这不可能……他的故乡早就被毁灭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还活着。费雷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却死死地盯着那个恶魔。

看样子还是个男孩子……费雷思从来没在任何世界看到和他故乡中的恶魔相似的存在,在这无数时间里从来没有过……于是费雷思开始观察四周,这些人手里拿的武器都是很粗糙的冷兵器,还隐隐约约有些元素的能量。环境偏向于自然,高大的树木和茂密的草丛,还有远处的高山……的确很像他的故乡。

虽然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故乡的样子了。

那个恶魔男孩儿被射穿了腿,眼看后面的人类就要追上来,恶魔露出了绝望的表情,眼泪有些控制不住的落下。

灵酒“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费雷思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面无表情,但似乎露出了一丝情绪,很久违的情绪。

但直到那恶魔男孩儿死在人类的手里,他都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他不能因为眼前的事物就随便出手,目前最重要的是调查这些诡异的事,而不是情感用事,费雷思很清楚这一点。

费雷思“奥尔里森,把蓝座的地图发给我……奥尔里森?”

无法感知逐晓者信号?

费雷思冷笑一声,看来这个世界确实不如眼前这般脆弱,就算和他的故乡无比接近,恐怕也是复制出来的。纪忆世界被毁灭后,宇宙中关于这两个世界的信息被全部抹杀,而蓝座复制出了这个世界,说明他们有窥探记忆的能力。

说不定自费雷思踏入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中了蓝座的陷阱。

费雷思确定了四下无人,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那具尸体旁边。四角恶魔……是部分人类刚开始感染成恶魔的阶段,但也是人类和恶魔正式开战的前夕阶段才会变异的恶魔。那么按照时间线推算,原本世界的“自己”应该刚被米兰达杀死,然后被神王复活,游荡在下界和主世界。

费雷思“真是挑了个好时间啊,哼。”

费雷思一把扯下那男孩儿脖子上的名牌,右手一挥把血迹擦干,看清楚了上面写的字。

费雷思“……法尔部族,灵酒?诶呀,是他啊。”

费雷思俯下身子,看清了男孩儿的脸,虽然因为变成恶魔样貌有些改变,但费雷思依旧认出了这个家伙。

法尔部族,便是当年费雷思身为人类时居住的部族,米兰达是首领的唯一的女儿。至于灵酒,是费雷思幼年时的玩伴,只是后来起了争执,变成了敌人。

没想到在费雷思死后,他也感染变成了恶魔呢……但是刚才来追杀他的那帮人看着不像法尔部族的。费雷思把手放在尸体的额头上,轻轻地闭上眼,趁着他的大脑没有完全死亡,费雷思开始提取他生前的记忆。

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人影……是刚才追杀他的那几个人,他们好像在……讨论什么?

蓝座人a“哼,组织已经处理了五个逐暮者了,再来一个也是一样的下场!”

蓝座人c“但是这次来的家伙好像比前几个都要强,我们只能复制他记忆里的世界。”

蓝座人a“这有什么,既然他是恶魔,那就把所有恶魔都杀了不就好了!”

蓝座人a“反正模拟世界开启,就算是神王的走狗也发挥不了多少力量!”

蓝座人b“说得对,把恶魔全杀了就行了!这下就是我们干掉的第六个逐暮者了!”

蓝座人a“哈哈,组织一定会给我们发奖金的……等等,谁在那儿!给我出来!”

蓝座人c“是个恶魔!大人!”

蓝座人a“快追上去,把他杀了!”

费雷思猛地退出回忆,他感受到了附近有人靠近,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费雷思奸笑了一下。

看来这里确实不是蓝座原本的世界,而是被蓝座人监控着的虚拟世界,既然如此就不能在公开视野暴露太久,还不知道蓝座对这个虚拟世界处于什么样的控制状态,暂且不能打草惊蛇。费雷思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谨慎行事,或许是来到了他久违再见的故乡,他的一些习惯既然被再次逼了出来。

然而事与愿违,费雷思刚想离开这里,背后却突然刺过来一把光剑,黑红的恶魔一瞬间反应,化作一道凛冽的闪电猛然退开。那柄光剑扎入地面,闪烁着一丝金光。

费雷思久违的有些诧异,他站直了身子,黑色羽毛裹着费雷思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眯的双眼,若有若无含着紫色的杀意。他缓缓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身影。黄色长发的女孩儿手持金色弓箭,显然是刚拉过弓,她站在费雷思有些距离的面前,一脸坚毅地看着费雷思,没有丝毫退缩。费雷思瞳孔骤缩,手上隐隐约约闪出的雷电都颤抖了一下。

米兰达“你是谁?!”

米兰达•法尔。

基兰“找到目标了,就在这儿。”

蓝座外围,主控中心的基兰正死死盯着屏幕。眼前的女孩儿站在逐晓者的面前,虽然只是一串数据演变出的幻象,却还是把逐晓者震住了,果然,他的弱点也只是家乡罢了。

基兰“原本还以为只是妲布莉娅那边又派出来的不知死活的逐暮者,没想到这一次放了个逐晓者来,还是黑面逐晓者梅菲斯特!”

基兰扶着大屏幕前巨大的控制键盘,身体颤抖着,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狂笑,面部表情也因为极端兴奋而扭曲。蓝色的光芒打在他阴险的脸上,将他癫狂的笑脸无限放大。

基兰“逐晓者啊逐晓者,就算是你来了,也躲不过我们蓝座人对你们的憎恶!等待你的,只有来自我的审判!”

而在虚拟世界中心的费雷思并没有听见基兰所说的任何话,他只是有些失语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他还在故乡时唯一心心念念的人,哪怕被她杀了无数次,哪怕因为必须保守的秘密让他无比痛苦……但他那时依旧爱着米兰达,支撑着他走到世界末日的最后。

费雷思实在忘不掉故乡在他眼前炸碎的样子,一抹巨大的烟花绽放在静谧的,黑暗的宇宙,仿佛要剜掉他的双眼一般刺入他的眼眸。他的耳边只有雪花飘落和落地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在他耳边响起,像是被这场悲剧伴奏的音乐。

他的故乡彻底毁灭,仅余他一人幸存。

成为逐晓者这么多年来,他走过无数神王创造的世界,但从未见过有和他故土有一丁点相似之处的世界,或许是神王可以而为……但费雷思并不在乎。他见过很多和他故乡一模一样的人,名字一样,外貌一样,声音一样,性格一样,但费雷思清楚的明白,这些都不过是平行世界又一个个体。不过有趣的是,他依旧从未见过和米兰达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之人,就像他从未见过和自己故乡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

不过无数时间过去,费雷思自认为早已释怀,他的记忆里已经装下了太多太多的内容,甚至没有时间没有余力去回忆过往。但直到这个女孩儿站在他的面前,将她那把熟悉的刀再次指向费雷思,或许他最终才能确认。

即便知道了这是虚拟世界合成的人像,是提取他的记忆幻化成的虚假人类。他对米兰达的感情实在是刻入骨髓太深,无论过去多少时间都一样。

米兰达用剑指着费雷思,却在看见他这张脸的一瞬间愣神了一刻。那时的米兰达何尝对费雷思没有感情,她亲手杀死了她最爱的人,看着他陷入滔天的火焰,甚至死无全尸……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仿佛杀死费雷思的那一刻就在昨天。

但费雷思的衣着实在不符合这个时代,张扬的黑红色挂着浮在耳边的羽毛,以及那一双夹杂着紫色的双眼……米兰达不敢认,也不想认。

米兰达“……你是恶魔?”

米兰达淡淡的开口,听不出一丝情绪,随后看了一眼地上灵酒的尸体,脸上的阴云又暗了几分。米兰达身后的侍卫立刻立起武器,恶狠狠的对着费雷思。后者无奈的笑了一下,夹带着浓烈的恶意。

他讨厌任何人将自己的过去扒到阳光底下,这是对他所热爱的一切的侮辱。既然已经毁灭,就让这些记忆彻底淹没在黑暗中……这样就好,但现在,费雷思的过去被狠狠揭露,鲜血淋漓的历史被阳光炙烤,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那群“人类”复制出的幻象。

但费雷思依旧愤怒,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愤怒过了。

他讨厌一切虚幻的事情,讨厌一切可恶的复制品……更讨厌将一切虚假创造出来的人。

费雷思“不知死活的东西……”

费雷思失去了脸上的笑容,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透亮的紫色,杀意无穷无尽地覆盖着整个世界,哪怕隔着万里屏幕,基兰也被狠狠镇住了。

这就是,逐晓者的恶意。

于是红黑色的闪电瞬间迸发,天地为之色变,费雷思瞪着眼看着向他袭来的“虚假之人”,脸上挂起诡异的笑容,法杖在他手中化形,炸出一抹暗红色的雷电。

——————

侍从“小姐!小姐!老爷说您的病要静养……!小姐!”

米兰达“起来!别拦着我!”

侍从“小姐!”

黄色长发的女孩儿猛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爷爷正襟危坐着看手中的书,对破门而入的女孩并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来。

长老“如此不合规矩,这就是我平日教你的?”

米兰达面部表情凝固了一瞬,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村长却也没有生气,将手中的书收起来,挥手示意让米兰达坐下。米兰达依旧只是抬着头盯着村长,什么动作也没有。村长叹了口气。

长老“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米兰达,但是这件事并不是我逼他的。”

米兰达依旧沉默,她的双手紧紧握拳,脸上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长老“天生的能力并不是其他人逼迫就可以和身体分离的,你若不信,自己去问问他不就行了?”

米兰达“可是!”

费雷思(旧)“小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身子有些虚弱的男孩喘着气,一把拉住米兰达的手腕,

费雷思(旧)“小姐,你病刚好,怎么又随随便便跑出来了?”

……………………

天色还早,米兰达坐在家门的秋千上,看着眼前的男孩忙来忙去,忍不住开口说到,

米兰达“费雷思,他们真的没有逼你吗?”

费雷思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他回头看向米兰达,随后摆出一脸淡笑,

费雷思(旧)“当然没有,小姐,你想什么呢?”

米兰达“那你为什么要……”

米兰达有些难过,他看着费雷思消瘦的身体,痛心疾首着说,

米兰达“你将刚刚觉醒的天生能力剥离体内……只是为了救我?”

费雷思(旧)“嗯,对啊,怎么了?”

米兰达“可是你这辈子再也不会觉醒第二次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自保能力了啊!”

米兰达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她实在是太难过了,为了她这么一个抱着病躯这么多年的人,费雷思自作主张地赌上自己的一辈子来救她……如果以后爆发战争,他这种没有任何能力身体孱弱的将是最先死去的那些人。

而费雷思却觉得没什么所谓,明明自己的身体彻底报废,还在拼尽全力关心她……米兰达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她该狠狠痛骂费雷思一次,或许她该感激费雷思给予她的第二次生命,又或许……她只是应该难过,为他报废的生命难过。

见米兰达哭了,费雷思有些慌,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安慰米兰达,米兰达坐在秋千上,脸埋在费雷思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她比费雷思本人还要珍惜费雷思的能力。自费雷思七岁被米兰达带回村子,已经过去七年了,这七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期盼着费雷思觉醒自己的能力,这样,费雷思就不再需要米兰达的庇护,不会被任何人欺负,可以凭自己的能力骄傲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可是他却为了救她……葬送了自己的未来。

费雷思无奈地笑着,摸着那头柔软的金发,他的眼底流露出似水的情感,他早就猜到了米兰达会为此难过。

费雷思(旧)“好啦,米兰达,不要难过啦,”

费雷思温声细语地说着,米兰达的啜泣声逐渐小了些,

费雷思(旧)“虽然我永远不能再战斗,不能自保,我这不还有你吗?”

米兰达“费雷思……”

费雷思(旧)“我知道,只要我永远缠着米兰达,米兰达就绝对不可能放弃我,对吧?”

费雷思(旧)“七年前你在森林里把我救下,七年后我再回报拯救你,这不是很公平吗?”

米兰达“可是……可是你从此以后……”

费雷思(旧)“我知道,我知道米兰达,我当然知道我永远不能上战场,永远不能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和你,但是没关系的米兰达,”

费雷思伸手抹去了米兰达眼角的泪,日光打在他的后背,却隔绝不断掌心的温暖。

费雷思(旧)“我说过了,我还有你,米兰达。”

你就是我最后的寄托。

“1086次循环,蓝座核心能量剩余已更新,击中目标:黑面逐晓者费雷思•梅菲斯特,是否继续。”

蓝座核心基地的基兰握紧了手,已经一千多次了,一千多次循环都没能把眼前的逐晓者击垮……最强的逐暮者也最多撑不过八百次!

费雷思面对幻境里的人居然丝毫感情都没有,直接通下杀手,速度之快,派过去的那些虚拟人像居然顷刻间被覆灭。但先前攻打逐暮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蓝座的虚拟世界可以进入无数次循环,只要在蓝座核心能量耗尽前。而先前的逐暮者最多挺过746次循环,就会因为体力不支和能量耗尽被打垮。

本来以为这次进攻逐晓者也会像前几次一样顺利……但是基兰发现还是小看了逐晓者的力量,已经循环一千多次了,逐晓者消灭敌人的速度丝毫未减,他本人看起来也毫发无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一旦蓝座核心能量耗尽,费雷思就能随时冲破虚拟世界,来到蓝座真正的世界上,介时蓝座的一切都会被费雷思随意消灭,一丝生机都不会放过。

但基兰只是微微一笑,再次启动了循环。

他当然害怕费雷思冲破虚拟世界,但他观测到了费雷思真实的身体数据。哪怕强如万年不易位的黑面逐晓者,他也开始感觉累了。

这就足够了,费雷思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频率都开始改变,他的攻击手法也开始改变,说明逐晓者的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至少在这个隔绝一切和神王相关信息的世界,逐晓者形单影只,他的力量早晚会耗尽。

而他的下场,会和其他逐暮者一样,成为蓝座人的阶下囚!

而等待下一次循环开始的费雷思没什么面部表情,只是突然把头扭到天空的某一处,露出一个骇人的惨笑。他找到了蓝座的摄像头,和基兰隔着空间对视着。基兰被逐晓者恐怖的威压吓了一跳,甚至有某一刻喘不上气。费雷思的双眼流露着恐怖的杀意,这是来自神王造物对神王权柄最原始的畏惧。

基兰猛地缓过神来,费雷思已经没有在看他了。他有些恼羞成怒,蓝座人最厌恶神王对他们的支配,所以才想方设法逃离神王的掌控和视线,却也还是本能的恐惧着神王的权柄……基兰歇斯底里地笑着,将虚拟世界的攻击力和干扰力拉到最大限度。

基兰“逐晓者,梅菲斯特……”

基兰扭曲的脸上倒映着费雷思黑红的身影,他无比癫狂着,似是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基兰“我们等着瞧……梅菲斯特……!!”

而对于费雷思来说,情况确实不妙。他找不到可以突破虚拟世界的方法,而且就算强如他也无法用力量强行破开。费雷思有些烦躁,他已经经历了一千多次循环,将那些从他大脑中提取出来的回忆幻象杀了一千多次。无论他有没有感觉厌烦,他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力量开始消耗并且速度越来越快,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无法联系奥尔里森,无法感应神王,甚至连万物之书都连接不上。

他彻底孤立无援。

费雷思冷笑了一声,看着再次陷入循环后向他冲过来的敌人,为首的正是他曾经爱了无数时间的米兰达的幻想。他已经杀了“米兰达”一千多次,而他还要杀无数次,但费雷思从未有过犹疑,从未有过手下留情。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米兰达早就死了……永远的死去了。

……………………

故事要从一片天空讲起。

太阳神神殿坠落,息壤悄无声息的降临在尼古亚雨林边界。

息壤蕴含着神王最纯粹的力量,这是费雷思杀死布洛缇雅时坠下的一丝能量。息壤开始孕育生命,无数纯粹洁白的生命诞生在这一小片土地,尼古亚的利斯特拉便是诞生于此。

昔日的尼古亚林帝王尼科尔将利斯特拉带回,息壤的力量却依旧没有消散,就如此随着时间漂移在土地上,生生不息地散发着力量。

后来,光神薇缇妮娅从息壤带回来了一个脆弱的灵魂。

她将灵魂带给刚刚复苏的火蝶之茗,为这个灵魂捏造了一副小小的身体,做成了一个只能小幅度移动的人偶。人偶不会说话,但茗很喜欢他,给他取名为,“玥”。

于是茗和玥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光,长到玥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大,他开始拥有属于人类的感情和智慧,拥有异于常人的思考能力。但他不会说话,他只能看着眼前的的人,只能看着这小小的一座房间。

他从来没有出去过。

他想出去,想要会说话,想要像茗一样和她诉说情感,和茗一起在房间里跳舞而不是只是茗抱着她无法动弹的身体。他想看一看真正的世界,真正的天空,他想要成为真正的人类。

他成功了,在无数时间的日积月累后,他终于学会了开口说话,身体终于成长到了正常人的样子,终于可以自己下地走动。他从没有任何能力的人偶,变成了虚假的人类。

人偶兴奋地想要和茗分享这一切,告诉茗自己终于能够作为人类活下去——这也是茗最大的愿望。茗曾无数次伴着月色难以入眠,她和人偶倾诉着一切,说她的弟弟一直不愿和她亲近,很少叫她姐姐;说全神陛下似乎并不重视她,不如对待她的弟弟那般重视;说自己也想练剑,但是全神陛下只让她学医,让她成为一名可望不可及的高贵医师。

人偶陪伴茗度过无数个夜晚,茗很脆弱却也很坚强,她对感情非常敏感却又似乎早已习惯。作为成蝶之前还有着和自己父母记忆的女孩,她经常想念父母,想念她遥远的家乡。

“诶……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只是一个可爱的玩偶罢了。”

玥只能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被茗一次次抚过碧色的发丝,他的双眸倒映着月光下的茗,她如同一朵粉红色的花苞,满含清晨露珠般的情感。

但当玥踏出那座小小的房间,走出那座小小的宫殿,真正站在这面湛蓝的天空下,被温暖的阳光肆意拥抱的时候,却只听到了茗死去的消息。火蝶之茗被打断了全身筋脉,残破的身体被无情的扔进恐怖的神谷遗迹。在那样的环境下,茗绝无生还的可能。

人偶想要逃离,他疯了一般逃离这里。在这座堂皇的宫殿,火蝶之茗如同一只微小的萤火虫,她静静地燃烧着,无人在意她,无人感恩她,只有他这个破旧不堪的人偶还想着她。

化形的人偶意识麻木地冲出德古纳兰圣殿,所有拦住他的人都被他出手消灭,人偶不知道他怎么出的手,他哪来的力量,也不知道自己是杀了他们还是只是摆脱了他们,他只想逃,永远逃离这里。

他想去寻找那个女孩。

直到他逃到尼古亚雨林,他才终于感到疲劳,他失了神一样跌坐在土地上,任由雨水冲洗他身体的关节,发出雨水打在金属上的声音。他坐了很久,不知道下了几场雨,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只是坐着,脑海中回荡着他和茗经历过的所有。人偶曾经没有感情,只是在那几千年的一人的熏陶下,他成为了人类。

直到一个部族的人找到了他,他被泥土和雨水沾湿,两只眼无神地望着地面,随后被人粗暴的拉起,拖着离开了原地。

人偶成为了沃尔顿魔族的实验品。沃尔顿魔族惊叹于人偶的身体构造,于是对人偶进行了夜以继日的折磨。人偶躺在潮湿昏暗的地牢里,他被疼痛摧残的不成样子,那些魔族在他体内注入各种各样的东西,换着方法挖开他的身体,撕扯着,灼烧着,只为了观察他的痛苦。人偶的喊叫无法穿透深深地大地,他无法流泪,无法哭泣,连祈求都做不到。他只能颤抖,感受,疼痛。

沃尔顿魔族的一位少年怜惜他,会趁着夜色给人偶带些食物,会想办法替他求情,会偷偷地带着止痛药,让人偶能多睡些时间。人偶一次次隔着镣铐和牢笼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想祈求少年带他离开这座地域,他想活下去,不想这么痛苦。

“比利……比利……”

比利“我在,玥哥哥,我一直都在。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没事的玥哥哥。”

“我好难受……好痛……比利,带我走…带我离开……”

“求求你,我想活着,我不想死……比利……”

少年安抚着因疼痛或者恐惧浑身颤抖的人偶,他也十分难过,但他无法劝说家族放过他,只能尽他所能的安抚他。

好在,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空神和光神联手冲进了沃尔顿魔族的领地,两人杀死了许多沃尔顿魔族,于是趁着混乱,少年把人偶从地牢中拉出来,背着他想要逃离这里。

利维亚“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无论是反对我成王甚至刺杀万林间的人,还是抓人做活体实验,沃尔顿魔族的恶劣你也看到了,这次决不能心慈手软。”

薇缇妮娅。“我当然知道,利维亚。”

人偶看到了神明,神明也看到了人偶,薇缇妮娅愣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利维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剑刺穿了少年的身体。

鲜血再次染红了人偶的视线,他猛地愤怒,手中展出深绿色的光,无数植物拔地而起直冲利维亚。空神瞬间反应运起双剑将植物斩了个粉碎。

换作人偶背起少年,奔跑在泥泞的土地。他不敢停下,不敢回头看,他已经失去了茗,他不想再失去比利,失去他最后的家人。

他不想……孤身一人了……

人偶的身体过于脆弱,他被黑暗吞噬的太久了,太久没见到阳光的身体无比虚弱,只走了两步,他便跌倒在地上。人偶向墨绿发色的少年伸出手,他自己并不害怕死在这里,他不过是小小的人偶,主人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但是这孩子不一样……他不想让这孩子死在这里……

他听到了脚步声,混合着踩在泥地和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男孩儿抬起头,黑发的神明站在他的面前,他却看不清神明的脸。

但他知道,神明是来杀他的。

空神握着剑,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阴冷的眼神漠视着倒在地上的人偶。

利维亚“……按理来说,他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薇缇妮娅。”

薇缇妮娅。“我知道。”

一阵沉默,只有雨声,人偶听不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响起审判他的钟声。

利维亚“我可以直接给他个痛快。”

薇缇妮娅。“……”

红发的女子打着伞,她看了一会儿男孩儿,又看了一眼倒在他面前的那个墨绿发色的少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于是空神将自己的刀剑收进刀鞘,和光神一起离开了男孩儿的面前。

雨停了,人偶再次把少年背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阳光亮的刺眼,他却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

比利“后来呢?”

雨玥“后来?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比利“你的双眼……是怎么失明的?”

雨玥沉默了片刻,面对着失去了这些记忆的比利,微微一笑。

后来的故事很简单,人偶用仅存的力量暂时保住了少年的生命,随后背着他穿过圣德宙山地,来到神谷遗迹。他遇到了那位创造息壤的人,那位他到现在也很熟悉的人。

费雷思答应人偶帮他,但同样的,人偶要交出他的灵魂和双眼。人偶的灵魂不能留在这个世界,那是神王的东西,任何神王纯粹的力量都不允许出现在普通人的手里。于是人偶交出了他的灵魂和双眼,换来一副病躯和失去大半记忆和心神的少年。

人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雨玥”,哪怕失去了原先的灵魂,他也拥有自我意识和无比强大的力量,他终于摆脱了恐怖的命运,摆脱了永恒的地狱。

他终于可是开始,寻找记忆中的神明,他唯一的神明。

雨玥淡淡地叹了口气,他讲累了,太久没有从头回忆这一切,倒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比利没有再追问,只是他似乎也陷入了深深地思考,雨玥有些困了,于是不再回忆过去的事,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窗户外依旧是湛蓝的天空,只是原先的花店早已残破,花店爆炸后,废墟上长出了一棵巨树,雨玥平静地躺着,可能外面正有人围着巨树试图抓到他们,但雨玥听不见,这里安安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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