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门阀

十六的月亮格外圆，只可惜远处飘来的云彩在一瞬间就遮住了皎洁的月光。

卫琪打着火折子把章禅送进了端宁公主府的暗道，那地方狭窄而幽暗。由于靠近池塘由透着几分湿气，章禅走了一路也沉默了一路。

“殿下就在不远处等待先生，卫某就不远送了。”卫琪打开暗门之后就停在了门口。

章禅向卫琪拱手行礼，“有劳了！”

卫琪抱拳回礼，然后打着哈欠直接走了，“这年头读书人的讲究确实多，不知道殿下能否看在我大半夜还替她送人的份儿上多加几两月钱。”

花园的路不算曲折，眼前的灯火也确实好找。章禅很快就在凉亭里见到了正在饮酒的端宁公主，“草民多谢长公主殿下襄助！”

“先生客气了，皇后亲临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功名已复，但血仇难报，还请先生节哀！”韩玥借着灯光打量眼前的书生，他似乎比初见时更少了几分意气。

“多谢长公主殿下宽解，草民从前知道这世道艰难。只是今日亲眼得见难免更觉得心寒……”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比他小两岁的长公主看上去却比他更加沉稳。

“心寒？这天下心寒之事也太多了，与其怨天尤人不如随本宫赌一把。我从前与你说得话并不是戏言依旧作数，不知你是否肯放弃下个月的科考？”既然是要合作的幕僚，韩玥也不介意把话说明白些。

“父母有丧虽心有不甘是该放弃，草民愿意。只是不知殿下对草民有何安排？”章禅说。

“初见时本宫就说过先生拳脚太差不足以自保，你得罪的不只是陈枫那个纨绔子弟还有整个陈氏家族。明日起本宫会安排人隐藏你的一切行踪，今夜余珍会接你走。希望先生学成归来之日，本宫能喝一杯桂花酒。但在先生学成之前，无论你得知了什么消息都不许冲动行事。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幕僚，还望先生体谅！”韩玥提前给这书生打点预防针，免得这人还没上朝堂就去了往生堂。

“是。”在章禅应下之后，余珍随后出现在了公主府。

端宁公主府，深夜。

“公主不是有欧阳先生他们，又为何要扶这书生？”鸳鸯不解，这书生得罪的人太多了。

“欧阳大人敬我多半是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若是我不能让他们信服将来会很麻烦。鸳鸯你居深宫素谙明哲保身之道，可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丢了性命也无怨无悔。”临睡前韩玥就给这小丫头解解惑。

“真的吗？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过公主待奴婢这么好。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让别人伤到公主一丝一毫的！”鸳鸯自从离宫后话就多了起来，对眼前的公主也更加敬爱。为他们这样的人出头奔走，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进宫本是为了活命糊口，听惯了人命如草芥。就更珍惜把她当人看的公主……

“好了小丫头想什么呢？早点去歇息吧。明日要是起不来，本宫扣你月钱！”韩玥看着打哈欠的鸳鸯调笑道。

“长公主……”一听扣越强鸳鸯就瞪大了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韩玥。

但是韩玥的逐客令依旧坚决，她也就叮嘱了值班的宫女几句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清晨，洛京的人们再也没有见过章禅其人。有说他胆小归隐的，也有说他死于非命的。一个大活人的消失总能在市井间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秘闻，陈家虽然捉了几个爱编故事的说书人也没有再寻到章禅的踪迹。

御书房。

“你说那告了丞相之子的书生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韩胤本来对这没有兴趣，但经过皇后一番陈情之后也对这个名字有了点好奇心。

胡公公跪在地上说，“启禀陛下，奴婢的干儿子们去市集采买东西的时候听说了一些传闻。有说这书生是惹了陈家自己归隐了，也有说是陈家杀了他。甚至还有人说他去天上做了神仙……”

“科考在即，陈家竟然敢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百姓们对此有何议论？”韩胤对陈家也是无可奈何，但此事确实有些触及他的底线。

韩胤看着满桌的奏疏有些恍惚，却在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母后的话。

“朕要对丞相下一道圣旨，你记住直奔丞相府。若是有东宫或者皇后宫里的人打听……”

胡公公连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陛下放心，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透露半个字！”

“好了，朕写完了，你去吧。”韩胤在盖好玉玺后把圣旨给了胡公公。

胡公公接过圣旨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丞相府。

府上的诸人正在听丞相陈云的教训，却被一位来自宫中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胡公公见到祠堂跪着的丞相府的公子小姐们很是惊讶，“奴婢打扰了丞相大人实在是该死，不过圣命难为。还请诸位跪下接旨！”

“微臣陈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云带着家人们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丞相陈云教子无方，纵仆杀人，夺人功名。今科考在即，又惹得流言纷纷乱我民心。今着其罚奉三月，降爵三级，着居相府思过三月。”

“这……”皇帝向来对世家仁慈，如今这般陈云虽吃惊但也不能抗旨，“微臣接旨，叩谢陛下隆恩！”

在胡公公走后，陈家倒也没有乱成一锅粥。

“老爷，陛下这是……”开口的是陈云的续弦徐氏。

“你不必忧心，逆子那事做得不干净又招了苍蝇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我们瑜儿的前程还是有希望的，你带着他去好好温书。”陈云的嫡子陈枫被流放了，如今的陈瑜就是他唯一的嫡子。徐氏也是名门之后，在大周续弦也是嫡妻，其子与原配之子无异。

“是，老爷。”徐氏带着一众子女们离开了。

“我这大儿子不争气，希望其他的儿子们能够争些气吧。”陈云望着原配的牌位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