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顾牧让元禄先去买些出城后要用的物件，以及填补药材空缺。裴九娘踉踉跄跄离开离开了以后，宁远舟马上放开了任如意的手。

　　宁远舟的确在利用任如意，用这种方式，比如何婉转告别，来得都直接，也最伤人。

　　任如意却盯着宁远舟，明明笑脸盈盈，却像是捏住了对方的要害。

任如意“我进宫献过艺，认得她穿的是宫中女官的服色。”

任如意“如今她已经看见我了，说不定转头就会把我出现在这里的事告诉别人。表哥，要是被人怀疑你有个奸细表妹，只怕不太好吧？”

　　宁远舟并没有说任何，只是盯着任如意，有些戏谑。

宁远舟“别的事都做不好，倒是满肚子心机。你想做什么？”

任如意“带我一起出城。只要一离开城门，我立刻走，绝不会再麻烦您一分一毫。”

　　顾牧坐在那儿，眼神落在宁远舟与任如意身上。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这样跟宁远舟说话。

　　顾牧还真希望，宁远舟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媳妇。这样，才有人治得住他。

　　当然，宁远舟也必定会向心上人屈服。

　　只听半晌后，宁远舟才道了声。

宁远舟“行。”

任如意“真的？多谢公子。”

　　顾牧对气息最为敏感，情绪弥漫在空气中，稍有变动，都像临时添加的调味剂。各怀鬼胎，却又被迫统一了战线。

　　顾牧卷起机关图，收起笔墨。抱着机关图站在宁远舟身后。

顾牧“表妹？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个亲戚。”

　　宁远舟有些无可奈何地喊了顾牧。宁远舟喊顾牧全名，只会有两种情况，一生气了要罚顾牧，二是无语凝噎。

宁远舟“顾牧。”

　　顾牧撇了撇嘴，拍了拍宁远舟的肩膀。

顾牧“知道啦，记得带表妹出城。”

　　「药铺巷尾」

　　穿着六道堂堂服的娄青强，和穿着黑斗篷带着面具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一个人，站在巷口。他们倒是不怕被人发现，说话的音量，未曾压低半分。

　　元禄刚从药铺拎着两袋药走了出来，任如意受了伤，需要用药，钱昭给的补给袋需要补充药材。总之，这两袋药，足够他们出城归隐的了。

　　斗篷人：“这是那人留在酒坊里的东西你让人交给我的。”

　　娄青强：“怎么了？”

　　斗篷人：“这是朱衣卫‘万毒解’特有的蜡壳。有资格用它的，只能是高阶的朱衣卫。这个人来头不小，如果等他回到总堂，我们这回合作的事，只怕就掩不住了。”

　　娄青强：“那越先生您只怕就危险了吧？”

　　躲在角落的元禄看见，斗篷人指着碎衣上粘着的一点蜡粒。娄青强称呼那人为“越先生”，又提及朱衣卫，想必就是与教坊与任如意有关。

　　越先生：“你们想隔岸观火？呵，现在外头已经有六道堂泄露贵国军情的流言了，我也可以帮你们加一把火，让这消息天下皆知！”

　　娄青强：“一派胡言！六道堂从都是忠心耿耿，圣上兵败，分明是他自己轻敌——”

　　越先生：“这种事情，就算你们没做过；说的人多了，你们就做了。”

　　娄青强恨声道：“你想要什么？”

　　越先生：“用了万毒解后一段时间之内会内力全失，那人要把消息尽快通知总部，多半会去朱衣卫各地分堂调用飞鸽；离梧都最近的分堂是开阳和天玑，我需要在那两个地方都设下埋伏，但现在梧都分部朱衣卫的人已经全死光了，我人手不够。”

　　娄青强：“赵大人不在京城，我只能先借你十个人。”

　　越先生：“不够，至少三十。记住，现在就我们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让他活着出了梧国，大家都得死！”

　　「宁府正堂」

　　宁远舟正和顾牧整理书架，书香门第，自然书画最多。好些书都是她们都耳熟能详，甚至倒背如流的。堂中放了一盆火盆，燃得热烈，里头也像是已经丢了不少进去。

　　这会儿，兄妹二人正将一本本册子投入火盆。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她们正一步步销毁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元禄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他年纪虽小，却是六道堂里跑得最快的人。不止在机关上颇有研究，更是在跑路上，无人能及。

元禄“头儿！小牧姐！我刚才去药铺抓药，结果听到一件事。朱衣卫的梧都分堂，前晚上被赵季带人给全端了。”

　　顾牧沉了眸，那便是教坊那四十七条人命。

　　宁远舟只拍了拍顾牧的肩膀，将手里的《群书治要》递给了顾牧。《群书治要》是“上始五帝，下迄晋年”，能够“偃武修文”、“治国安邦”。是尧舜禹至唐初这段时间，所有智慧和权谋的精髓所在。

　　顾牧清楚，死亡总会发生。她做不到怜悯众生、摆渡众生，她能救的只有她自己。

宁远舟“全端了？朱衣卫梧都分部这些年经营得相当不错，我在任的时候都从没暴露过。赵季要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要么是朱衣卫内讧，要么，就是有人跟他里应外合。”

　　顾牧抬起眼，与元禄对视。元禄竖起了大拇指，又接着讲了下去。

元禄“不愧是头儿，一猜就中。我听见娄青强称那个蒙面人为越先生，我估计至少是位紫衣使。”

宁远舟“这就对上了，这勾心斗角哪儿都少不了。我不就被赵季害得够惨了吗？”

　　宁远舟手上的动作不停，却见元禄蹙起眉，有些急迫。

元禄“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如意姐。”

元禄“朱衣卫梧都分部一个活口都没留，她要是真是逃出来的白雀，运气会不会太好了点？”

宁远舟“你现在才想到？当初非留下她的不也是你吗？”

元禄“我就觉得她可怜嘛。而且小牧姐也没反对。头儿，你说要不要再去试试她？”

　　顾牧耸了耸肩膀，抬起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元禄。

顾牧“阿禄啊，你就是太天真了。”

宁远舟“要是试出来了，你准备怎么办？刚刚你还吃了人家做的豆沙包。”

宁远舟“我们已经不是六道堂的人了。就算她是朱衣卫，也跟我们没有关系。救她一命，就当结个善缘。”

宁远舟“赵季的死多掩一天，兄弟们的麻烦就多一天。这样，我们明早提前出发，先去灵宝寺下葬义父的骨灰，然后就出城。”

　　顾牧元禄点头，元禄却咳了咳。

　　顾牧蹙起眉，拍了拍元禄后背，宁远舟倒显得镇定许多。

宁远舟“又受寒了？赶紧吃你的糖丸。”

　　元禄嘿嘿一笑，抛出糖丸，玩了个花活，又一口在空中咬住。

宁远舟“去喂马吧。”

　　元禄离开后，宁远舟看了眼顾牧。顾牧点头，与宁远舟一前一后走向窗边，顾牧推开窗。

宁远舟“都听到了吧？”

宁远舟“明早卯时，记住你说过的话，城门别后，再无干联。”

　　任如意一言不发，宁远舟关上了窗，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的伤口上。顾牧看得出来宁远舟心神不定，只歪着脑袋，压低声音。

顾牧“哥哥，你该不会，不想让她和你没关系吧？”

宁远舟“说什么呢，收拾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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