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执念断崖（三）

　　朱红鱼看着那向断崖越走越近的两道身影，她能认得出其中一个是姜千潮，她的心一下子纠了起来。她想：“实力，真的比相守在一起更重要吗？”姜千潮自然也是看到了朱红鱼，他一开始还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看到朱红鱼身旁的老人时，他便明了了。老人同样也看到了他。林定远看着前方的两人，打趣姜千潮道：“都在等着你呢。”姜千潮没有去管林定远，他觉得现在自己的每一步路都走得很艰难，不是因为受伤，也不是因为失去功力。他的伤虽然还没有好，可是在林定远以损耗内力为代价的疗伤下，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如此，不过是因为他从未想过再见这两人。这两个他最爱的人，一个是他从第一眼看到便爱上的女子，一个是从那天后便一直被他当成父亲的人。林定远见姜千潮没有管自己，讨了个没趣，便站住在了原地，没有再继续跟着姜千潮走下去。待会儿一定会是一场感人的……林定远微不可见地低了低头，他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只是不习惯而已。而且，在他们面前，他只是一个外人。

　　姜千潮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迎着朱红鱼和老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快步地向他们走去，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这不短的路，却是这么的漫长。是姜千潮先开的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开口道：“你们来了。”老人点了点头。朱红鱼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也点了点头，道：“来了。”就像叙旧一样。姜千潮第一次觉得朱红鱼的眼神如此锐利。突然朱红鱼猛的一把抱住姜千潮，满脸的泪水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地流了出来。朱红鱼哭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姜千潮被抱得突然，又见朱红鱼一脸泪水，他半举着双手，不知所措。

　　稍久，姜千潮方伸起手，轻轻地擦去朱红鱼脸上的泪水。一旁的老人依然是点了点头。而林定远转过身，不去看他们。姜千潮握着朱红鱼的手，看着老人道：“师父。”老人冷冷道：“知道错了？”姜千潮看了看朱红鱼，答道：“我不认为我做错了。”老人道：“你就只有把她从皇宫带出来这一件事没做错。”她，自然是指朱红鱼。朱红鱼听老人如此说，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姜千潮针锋相对道：“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朱红鱼有些急了，她偷偷地捏了捏姜千潮的手。这一切自然被老人看在眼里。老人同样是针尖对麦芒，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那如今为何是这个样子？”姜千潮道：“只是因为我还不够强而已。”老人怒道：“知道自己不够强，那还敢在剑都没有学好的情况下偷走？”姜千潮的气势有些焉了，他硬是道：“时不我待。”

　　老人显然是被他气到了，但他听到姜千潮的回答，却也不知该怎么说他。情之一字，从来都是令当局者疯魔，旁观者无话可说的。朱红鱼见老人虽然生气，却也没有怎样，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手心出了一手的汗。姜千潮自然能感觉到朱红鱼的情况，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老人主动避开了这个话题，问道：“你真的要跳这断崖？”“终于到这个问题了。”姜千潮心想。朱红鱼用眼神看着姜千潮，她用眼神在问他。姜千潮点了点头，道：“要跳。想要掌握命运，就必须拥有足以扼住命运的咽喉的实力。”老人道：“你如今所学的杀意剑尽废，若跟我回去，改学济世剑，或许不出十年，也能再次恢复如今的实力。”朱红鱼道：“是啊，十年较一生而言，也不过是很长啊，更何况或许还不用十年。”姜千潮摇了摇头，道：“十年，对我而言，还是太长了。而且，十年后，江湖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更何况，十年之中，已经足够发生很多大的变故了。”朱红鱼急道：“或许根本就不用十年呢？”姜千潮道：“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老人看着姜千潮，神情有些复杂，他道：“你想好了？”朱红鱼更急了，她连忙道：“前辈！”老人挥手打断了她，继续道：“你确定自己能够成为那第二个从这崖底上活着上来的人？”姜千潮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确定。”老人的眼神锐利，他盯着姜千潮看了有一会儿，然后道：“好，你自己决定，我不加干预。但你自己说服红鱼。”姜千潮点了点头。老人转身，不再去管他们，向着林定远处走去。

　　林定远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人，待老人走到自己面前，他开口道：“终于想起我了啊？”老人道：“你刚来时我就认出你了。”林定远又道：“还是这么的无趣啊，老头。其实在我的想象中，我认为你是很难说服的。”“所以你才偷偷同他一起来这里，却没想到这里会见到我。”老人的声音里有些怒意。但林定远没有理会他的愤怒，他道：“你不跟他说一下断崖的情况？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要求我和他说一下的。这么放心他？”老人道：“这是他的选择，既然我选择了不干预，那我便不会再去很他说什么。”老人停了一下，有补充道：“包括这断崖的情况。”林定远负手独立，淡淡地道：“生死有命，既然做了选择，那便只能继续下去。这是他的选择，我认同你的做法。”老人没有说话，他同样负手独立。他心想：“臭小子，别骗我啊。”

　　朱红鱼问道：“真的要下去？”姜千潮直视朱红鱼的眼睛，道：“要。”朱红鱼又问道：“实力真的这么重要吗？”她心下弱弱地说了一句：“比我还重要吗？”姜千潮道：“重要，没有实力，只能任人鱼肉。”他又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老人和林定远，道：“没有人能够保谁你到永远，也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但我希望我能保护你到永远，更希望下一次，我们不再需要这些幸运。”朱红鱼停顿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但她还是重复了老人的问题：“你确定自己能活着上来？”姜千潮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确定。”朱红鱼挽着姜千潮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很轻很轻，她怕靠得用力一些，姜千潮就不见了。她幽幽地道：“真不想你去跳那断崖。”姜千潮不知如何是好。

　　朱红鱼突然道：“你一直都喜欢我，是不是？”姜千潮没想到朱红鱼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很快地点了点头。朱红鱼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冷？是因为那时我对你的态度不好吗？”问第二个问题时，她的声音有些低。姜千潮道：“不是。”他顿了一下，道：“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朱红鱼道：“前辈说你很久前就喜欢我了，可我那时还没见过你呢。你从前见过我？”姜千潮正不知如何作答，朱红鱼又道：“上一次，我刚知道你喜欢我不久，你便偷偷地走了，一声也不吭。这一次，我也是刚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我，也没有过去多久，你又要走了。”姜千潮张口道：“我……”朱红鱼没有听他说完，她捂住了了他的嘴，道：“答应我，活着回来。”姜千潮见她看着自己，明明很想哭了，却始终强行忍住，他轻轻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