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不过三万天，总有冲动和一时兴起。我总说相爱抵万难，可万难接万难。

那天的酒太过灼热，烧得我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后来，我实在扛不住了。辞了工作，办了住院手续。

冰冷的病房就像是一道枷锁，我每天只能隔着纱窗坐在轮椅上，一遍遍细数着剩下的日子。

直到某天，我看着所剩无几的书页出了神。

书上涂涂改改，愚钝地记录着每一天。

死亡是肉体的瓦解，也是灵魂的新生。

所以我并不畏惧，人总归是要死的。以前觉得时间太慢，希望快点长大，总觉得长大了就能改变些什么，或许能让身心放纵自我，亦是让时间不被束缚。

但，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我才发现，成长，需要一遍一遍地杀死过去的自己。

时间越来越少，生活越来越迷茫，模糊间总觉得缺点什么。回过神来，年少时打出的子弹此刻却正中眉心。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连接医疗设备的塑料管。

我习惯在入眠前听会歌，那样会让人感到身心舒畅。

蓝牙连接到服务器的那一刻，耳麦里的歌曲恰巧播完。停顿了几秒后，开始切换下一首。

不过，这貌似是段音频。

“林柏简，生日快乐。”“小林，我喜欢你，你就答应我嘛~”“亲爱的，你看这束玫瑰，美不美，送给你，人生啊，总有几个时刻需要惊喜。”“听得见我说话吗？小林，我来记录一下这几个美好的瞬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音频持续了几秒钟后，还在断断续续地播放着。

这是宋知意以前录的，存在这部手机里好几年了，我一直舍不得删，就把它做成了一段音频保存在文件里。

有时，实在扛不住了就戴上耳机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就好像抓住了这段回忆，他就能陪在我身边一样。

简直荒唐至极。我嗤笑一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滴————医院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此刻诈响，我沉重的手碰撞到床沿发出“哐当”声。

死前，我签了器官捐赠的协议。希望能尽绵薄之力，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也算是在世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冷清的病房里，散落在地上的笔记本被风吹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近乎扭曲的字体“下次看着我眼睛，不要说忘记我。”

未来的某天，宋知意路过医院时与一个病人撞了个满怀。他刚想说抱歉，抬头对上那双眼睛后，呆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对方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

“没事，你的眼睛像极了我一个故人。”宋知意笑着看向他。

对方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解释道“我的这双眼睛，是捐献的。”

A silent glance often hides thousands of words.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