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睚再一次睁开眼时，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他有些恍然如梦，好像在那个神奇的地方经历的一切才是真实的，而自己现在所在之处才是一个噩梦，一个没有师父父存在的噩梦。
他躺在床上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师父父最后送他回来前，曾在他的掌心里留下了一道力量。
「徒弟弟，这些东西你回去慢慢领悟，修行毋须急切，我在这里等你。」
她最后还是心软给他开小灶了吗……
他起身穿衣出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青龙果然已经坐在那儿等他了。
“青。”
“我们应该都还有记忆，不过我发现，我还被下了某种禁言术法，那些记忆不能通过任何形式表达出来。”
楚睚愣了愣，稍微试着想谈论关于师父父的成亲典仪之事，发现确实无法开口。
他理了理思绪，对它道：“我想去应龙之巅一趟，之后……我们就去堕神海看看吧？”
青龙有些讶异：“堕神海？你确定？我们拥有的东西，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和参悟，总有一天能达成所愿，你没必要冒那么大的危险。”
堕神海是仙界最有名的死地，饶是最强的仙帝，他在利用自己的法相轮回渡劫时，也不曾考虑过去堕神海，那里真是一片有去无回之地。
楚睚却是坚定地道：“在太过安逸的环境里长时间修行总会遇到瓶颈，危机与机遇是并存的，而我能想到的、能给我带来最大机遇的地方，就是堕神海。”
青龙也收起了往日里的一些玩世不恭的态度，正色道：“你想好了？若是死了，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师父了。”
“想好了。不过那里太危险，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在去之前，我们可以先解除契约。”
青龙微微低头沉默了半晌才给他答复：“解除契约就不必了。我选择跟你一起前行，是因为我在赌，就赌你身为她的徒弟，你的气运绝不会让你的生命只能走到堕神海而已。楚睚，我用我的命去赌你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他们本就在一起多年，不是简单的平等契约关系。曾经它想通过这道契约寻找的那种感觉，在漫长的时间过后，不知不觉间，它猛然发现它终于明悟了。
所以，应煋才会选择以死亡追随她而去。
而现在，它也会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赌楚睚更光明的未来，赌自己也能突破如今的桎梏。
*
应龙之巅上白雪皑皑，除了寒风呼啸的声音，这里寂静无声。一座巨大的有些印象派风格的石雕立于山巅上，被风雪披上了无暇的雪衣。
楚睚从青龙首上跳下，青龙便幻化回人类的模样。
他看着石雕，第一次对它做出了评价：“青，临行在前，我有一句话想说很久了。”
“嗯？什么？”
“你的手艺着实不怎么好。”
青龙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看着石雕道：“我本来就不擅长此道，这也就是我亲眼见过它的模样了，换谁来都雕不出来。”
“……确实，这是谁都雕不出来的。”
它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背后一下，将他拍了个踉跄：“不过是观了一次礼，就跟着其他几个小辈一起学会打趣前辈了是吧？”
到底是见到了师父父，楚睚的心情也比过去轻松许多，就连嘴角都有了些微上扬的弧度：“你又在我面前扮演前辈了，你倒是拿出一些架势来啊，别光会在嘴上说说。”
他们互相说笑了一会儿后，在再次默契地沉默下来后，他们一起朝着石雕行礼。在过去还未得知关于师父父消息前的那将近四百年里，他们总是会通过这座石雕缅怀师父父和应大人。
“青，此一去，我们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后退吗？”
“我若退了，道心会不稳的。反正我也活够了，是你重新点燃了我早已沉眠的对修炼之事的热情，试试就试试，就像你说的，危机与机遇是并存的。”
“那就走吧。”
身后，青龙重新化回本相，楚睚最后抚摸了一下冰冷的石雕，渐渐放下的手好似在缱绻着尚且安逸的世界，这一步之后，便是迈向另一个充满死亡的危险世界，但他相信，危机之中总会有一线生机。
他再次踏上龙首，青龙腾空而起，转眼便消失了踪影。
应龙之巅上依旧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寂静。在今后看不到尽头的时间里，也不知是否还会再迎来能访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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