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孟芫不再发烧了,只是浑身依旧无力,精神恹恹的,什么也不乐意做,只想躺在床上。
照顾她的人换成了江厌离,在于她谈话中,孟芫知道那日发现她的人就是江澄,在她门外等到医师说她退烧了之后才肯走的,也是江澄。
“孟姑娘,孟姑娘。”
江厌离轻轻唤了她两声,孟芫反应过来后急忙应道:“我在听,江姑娘。”
“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问孟姑娘对阿澄的心意。”江厌离柔柔笑道,嘴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孟芫知道她口中的阿澄是江澄,便愣愣的点头,“江……宗主,很好。”
“于孟姑娘而言,是值得托付一生的好吗?”
江厌离看得出来江澄对孟芫的心思,云深不知处听学之时,光她瞧见的,江澄偷偷看孟芫的次数就不下十回,射日之征时在军营里总是嘴上欺负人家,最后惹得人家姑娘看见他就急匆匆找借口跑开,自己又闷闷不乐。
而她看孟芫,似乎也不算讨厌阿澄,可不容易有一个脾气软性格好的姑娘忍的了阿澄的嘴毒。
孟芫歪了歪头,一双大眼睛看着江厌离,看得后者心痒痒,都要忍不住摸一把孟芫的脸了。
“我们……”孟芫想了想,用我们这个词似乎并不妥,“我,江宗主,也可以吗?”
“为何不可?”
屋子开着窗,吹进来的风有些凉,这倒让孟芫清醒了许多。她忽然想起幼时的自己,也是有几分野性难训的,被别的小孩欺负,捡起石头扔人家,被小孩的父母找上门也死不道歉悔改。
那时年纪小,经历的少,事后认为这是一件捅破天的事,也没有什么畏畏缩缩的,依旧该如何就如何。
如今,怎的能力大了,胆气小了?
孟芫捧着药碗,一点点喝着浓郁的汤药,心思却不在这药的苦上面了。
射日之征,孟瑶斩杀温若寒的功劳很大,被金光善认回了兰陵金氏,改名金光瑶,孟芫本是一个外人,但在金光瑶的恳求下,金光善答应孟芫到金麟台居住。
收拾包袱时,孟芫竟有些麻木,她总是在跟随哥哥的脚步,哥哥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仿佛一个赘物。
是自己太矫情了吧。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急促却又有规律,门外的人心情当是不错的。
而这般没心没肺,心比天大的人,自然是……“妧妧!庆功宴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收拾好啊?”
聂怀桑!
孟芫的胡思乱想被打断,潦草的把包袱一系,没有太过注意她离开房间之后,包袱里悄悄漏出的红玉。
那是一切祸端的缘由。
射日之征的庆功宴,举办在不夜天城炎阳殿。
岐山温氏终于倒台,此乃当世一大乐事,然,唯独孟芫,她每每踏上一步台阶,眼中总会浮现从前早该烟消云散的记忆的画面。
……
“瞧,那位便是金光瑶公子的妹妹。”
“既是敛芳尊的妹妹,为何没有被一同认回兰陵金氏呢?”
赤锋尊聂明玦,泽芜君蓝曦臣,敛芳尊金光瑶,结拜为异性兄弟,世人称谓三尊。
“你还不知道呢?孟芫和敛芳尊并非同岁,不是敛芳尊的胞亲!”
“啊?那岂不是和别的男人生的?”
“一个妓女哪管那么多呢,有了就生,万一肚子里爬出来的是贵人的种呢?敛芳尊不就是一个?”
孟芫垂着眼眸,低头自顾自地吃蜜瓜,仿佛那样就听不见别人的流言蜚语了。
任人说去吧,总不会编出一个比温若寒之女更糟糕的身份。
庆功宴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世家瓜分岐山温氏,选举新的仙督。
“不好了!”一名金氏修士着急忙慌的跑进大殿,打断了这片舞乐歌吹的景象。
金光善坐在往日温若寒的高位上,不耐的说:“何事?快报,莫要扫了诸位的兴致。”
“温…温,温氏卷土重来了!不夜天城外被包围了,为首的人,是温宥!”
难为这位修士了,被推出来禀报这么个事儿。
“什么?!”金光善一拍桌案,暴怒而起。
随侍一边的金光瑶连忙道:“父亲莫慌,如今温若寒已死,剩余的残兵成不了多大气候的,唯一棘手的,不过一个温宥。”
“温宥此人,来历不详,摸爬滚打到岐山温氏,竟能在三年内结出金丹,可见此人非同小可。”
“欧阳宗主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我们仙门百家齐心协力,打倒了温若寒,温宥不过领着剩余的残兵负隅顽抗,又有何能耐?”
“走!清点在不夜天城的各家修士,我们便去会会这个温宥!”
金光善胆小怕事却又刚愎自用,当初各大世家集结所有兵力的时候,他称金麟台事务脱不开身,现在却又打头阵了。
“金宗主,如今岐山温氏虽然一处,可仙门百家也的确元气大伤,况敌情不明,着实不应莽撞。”蓝曦臣出言劝阻道。
“对付区区残兵,何必大动干戈。”聂明玦握着大刀的手蠢蠢欲动,“曦臣,你的忧虑也过多了,蝼蚁之怒,螳臂当车而已,不足为惧。”
有了聂明玦的开头,堂内的豪言壮语也多了起来,一个个拍案而怒,执剑而起,召集自家修士去同温宥对抗,都着急地争射日之征的最后一点功劳。
孟芫也站了起来,但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忽然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江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要去吗?”
孟芫摇头,她再也不想见到温宥的那张脸。
江澄嗯声,鬼使神差的把自己腰间的清心铃摘下来,塞到孟芫的手里,“收好,我先走了,很快回来。”
看着修长挺拔且又坚决的背影,孟芫有些心疼他,十几岁的少年,撑着云梦江氏。
若说孟芫的优点,必定有不给人添麻烦这一项,炎阳殿的人走光之后,孟芫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安心等待。
孟芫把冗长的衣裙抱在怀里,忽然有个小脑袋拱了拱她的胳膊。
是一个小孩,两岁左右,穿着素衣,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孟芫有些惊喜的把小团子抱在怀里,“你怎么在这儿?是谁家的孩子?”
“温小姐……”
来人竟是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