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依旧是那些陈旧的话题：男人，婆媳，孩子，教育。偶尔穿插聊到医院领导或者病人的时候，那几个正喝酒吃菜的男人也会汇聚进来。聊到兴起，抑或哪个说了句逗笑的话，男人们便敲响酒杯跺脚大笑，女人们，则是东倒西歪，笑靠在她人身上。
王慧和陶颖是他们中最年轻的，轻轻松松就被挑逗起喝酒的兴致，她们举起杯子嚷嚷着也要喝酒。
这下，整张桌子上的人都来了劲，男男女女混成一团开始起哄。
文婷让宋远清给她们倒酒，宋远清轻挑眉，拿起酒瓶当仁不让。王慧陶颖红扑着脸直勾勾的瞧着他。
程希离他们三最近，带头起哄，“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其他人见状跟着敲碗朗声复合：“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宋远清耸耸肩，没有闪躲，端过自己的酒杯，笑着与她们对视，问道“你们愿意吗？”
陶颖被瞧的直将脸埋入腿中，声若蚊蝇道：“我......我......就不喝了......”
王慧站起来，主动将手穿进宋远清的胳膊道，“我喝！”
程希在一旁笑地花枝乱颤。猛地，宋远清抽开了身来到她跟前，皮笑肉不笑的柔声道，“老同学，咱俩也来一杯呗！”
“来一杯！来一杯！来一杯......！”大家继续起哄。
董映辉不知怎么，突然站了起来，“远清，程医生她不喝酒的......”
“没事，她可以以茶代酒！我不介意！”宋远清看着程希咬牙切齿。
“哦~吼~！”众人越发兴奋，菜都不吃了，就盯着他们两。
程希芒刺在背，如被拎在火上拷。她万万没想到这块石头砸到了自己脚上。
程希平日里虽爱图口舌之快，但骨子里却极为传统。喝吧，她本能的抗拒这种亲密。不喝吧，他们两下不来台。
程希正为难时，手机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把她从困局中拉了出来。
程希没细看是谁就赶紧接通了。
“喂？”
“喂。”
是沈意。
“你们聚餐快结束了吗......我腿......好像有点疼。”
程希神经瞬间紧绷，只觉得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啊！许灿呢？”
“他走了，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你等会啊......”
程希把手机拿离耳朵，打开微信检查起了消息。
果然，许灿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的。她玩的兴起，完全没留意到手机的声音。这会已经快9点了，她们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程希懊恼不已。
她重新接起电话：“我马上回来！你躺好等我！”
“不要紧的，我等你聚餐结束......”
程希知道沈意要说什么，果断打断了他，“吃的差不多了！我这会就出发！你等我！”
程希挂了电话，大家都盯着她。
“我估计得先走了......我家人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得回去看看......”
大家看她神色紧张，不敢再挽留。且今天来之前，程希已经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说今晚家里有事，不能陪他们进行第二轮了。
文婷离她近，怕她着急，安慰道：“没事没事，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你赶紧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们的！”
董映辉坐在程希的斜对面，他站起来，拿起了放桌上的车钥匙。
“我送你吧。”
程希正要拒绝，文婷抢先一步拍手叫好。
“正好正好！小董没喝酒，他可以送你，免得你自己还去拦的士。”
文婷的话点醒了程希。
今晚掏地钱的确够多了，省个的士费没啥不好！
程希拎起包包和大家告别后，转身就跟董映辉走。
宋远清举起酒杯在身后喊：“老同学，我的酒呢？”
程希回眸一笑，挥手朗声道：“下次吧！”
大排档里，灯光熠熠，人声鼎腾。程希站在光晕里，被风拂乱了头发。头发飘到了她的脸上，扫过她的眉，眼睛，点痣的鼻尖，以及那噙着笑的唇。
宋远清手握着酒杯愣了愣，等回过神来放下酒杯欲追的时候，被文婷一把拽住了。
“下次就下次呗！这回就别追了。我们科室这两个小美女还惦记着你跟她们再喝两杯呢！
在车上，程希实在好奇没忍住问道：“小董，你跟宋远清性格差那么多，是怎么玩到一块的啊？”
董映辉正愁找不到话题，他开心回道：“高中的时候我是个书呆子，不打球也不上网，也没有朋友，每天不是背书就是写卷子。虽然那会成绩不错，但是生活里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回忆的事情。”
“突然有一天，宋元清找到了我，让我帮他补习功课，说条件任我开，请我吃一学期的早饭都行......一开始我怕耽误学习时间影响到成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也没缠着，看我不愿意，很潇洒的就走了。”
“后来没过多久，他又找我来了，说自己天资聪颖保证不会耽误我太多时间，我找不到别的原因拒绝，就说跟他不坐一起，不能随时帮他解疑答惑，不方便。
董映辉似回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几声，接着道：“哪里晓得他竟然去找老师，真的坐到了我身边！宋远清在班上属于活跃分子，很受欢迎，不仅有同班的朋友，外班的也有。从他坐我旁边起，我周围就开始热闹了起来......每天一下课，座位旁就围了一圈人。”
“刚开始，他叫我出去玩，我不去。后来相处久了，我再说我不去的时候，他也不管，直接就把我连拖带拽拉走了，说什么要劳逸结合，要给自己的眼睛放放假，换换风景。我原以为是真风景，结果哪知是一群人跑去别班看漂亮女生........”
程希听地又是扶额，又是摇头晃脑。
原来宋远清浪荡是本性啊！
“......就这么一去二来吧，跟着宋远清跑多了，不知不觉就融入了他们那个大圈子，我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就是那会，我才知道，原来人真的是群居动物啊......”
“......虽然我成绩后来的确有所下滑，但我不后悔，完全不后悔。正是因为有那段日子，我的高中生活才有可谈及的事情。”
“后来大学我们也一直有联系，做了三年的同桌，又常在一起玩，学，感情哪会那么轻薄呢.....毕业后，我跟他就业方向虽然不同，但在工作的事情上，他爸......”
董映辉目光闪烁了下，语气顿了顿接着说道：“他吧也帮了我许多忙，我们便一直有没断来往，算是高中同学里走地很近的了.....”
程希眨巴着眼睛问道：“那他是做什么的？”
“在中建三局坐办公室呢，偶尔也要跑跑工地！”
程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呢？跟远清初中怎么样？”董映辉看了程希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主的捏了捏。
“我啊......我那会就是班里的小透明，除了成绩好点，没啥存在感，跟他那种性格开朗的人更是没啥交集了。”
“你现在也挺活泼的啊。”董映辉笑了起来，语调轻快。
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此时神情舒爽怡然，全然没了医院里的那份小心慎微，一晃而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显得尤为俊雅。
董映辉长相其实不差，甚至算得上出众，只是他平日里性子沉闷，话少，大家自然就跟着忽视掉了他的长相。
程希笑了笑，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不知要接什么话才好。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路走来，到底经历了多少才换得现在这副人前潇洒模样活泼性子。更没有人知道，她，其实还是曾经的那个她。敏感，悲观，怯弱，没有安全感，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家。一个人的内核哪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改变的呢？内核里，住着的可是年少的自己啊！
“我有点累了，先歇会。”程希头抵着窗，看向车外，沉静了下来。
董映辉见她沉默，也不再说话。
车子寂静的向前平驶。车里，除了无边的夜色，就只剩导航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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