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风27%

在二十几年前，萧家和燕家还并非如现在这般水火不容，反倒是亲家关系，与当时的恒家三家鼎力。

那个时候恒家还未出事，三家之中小辈多是男孩，只恒家出了个女儿家，若论当时除公主外最尊贵的姑娘是恒家小小姐，那么除皇子外最尊贵的小公子就是萧家的小世子萧定非。

身负萧燕两家血脉，一出生就是世子，太子伴读，同在太傅张简之手下读书，荣宠冠绝。

“定非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才学斐然，习得一手好字，五岁成诗，七岁出口成章，是张太傅唯二喜欢的学生。”

可是他的生命戛然而止在七岁。

“二十年前平南王之乱，先帝与几位臣子在黎山狩猎躲过一劫，皇宫之中却困着萧皇后和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好在皇宫中有密道，皇后就带着留下的大臣与太子躲了进去，平南王想抓太子当人质，遍寻不到，震怒，全城搜寻四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男童，以此威逼太子现身，虽然当时城中有人早已收到风声逃蹿，可也有因为叛军围城未能逃走的人家，就这么抓起来一算，足有三百多人。”

“人人都道当时年仅七岁的定非世子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代替太子去换三百义童之命，胆识过人，是为大义！”他越说越激愤“可偌大一皇城，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要为君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的人，却龟缩在那一隅，将一个只七岁的孩童推出！”

“谁都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与诚国公合力反叛重新打开京城大门后，只看见一片尸首堆积成山，全叠在宫门口，下了三天的大雪盖上把人都冻到了一起，血凝成坚冰，拿了铁钎都凿不动，凿一块下来兴许还连着人的皮肉，便不敢再动。等雪化成了水，人都烂了……”

他眼眶红润，燕临也哽咽住。

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姑姑就与诚国公合离回了燕家，常年抑郁，最终含恨而亡。

父亲常常看着府内那樱桃树发呆，那是他为定非表哥亲手种下的。

“可他可能没死，天教曾来信点名他未死，只要我把天教教众安排入军营便告诉我他的消息。”

只是他固然想知道萧定非的下落，却也不会拿百姓的命来换，军营之地，绝不可被这些叛贼所渗入。

“我假意应允稳住他们，后将他们派来的人秘密处理了，只是当年书信我虽烧了，不难保有天教之人也要害我。”

“更何论，这并非是一纸书信的事情。”

“临儿，为人父母，不就是为子女筹谋划策吗，我已暗中托人，你……”

“我不要！”燕临打断“父亲，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一家人不就该在一起吗，更何况事情还没到绝境，就算到了，绝处逢生也不无可能。”

他眼眸猩红，泪珠欲落，恳切地看着燕牧。

燕牧深深叹口气“罢了，我不说了，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哭。”

他伸手摸了摸燕临的头，欣慰又心酸“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不觉当年抱在怀里的小子都快长大了。”

温存难得，这一刻暂时没有腥风血雨，只有交心的一对父子。

燕临想到了什么，道“对，前些日子还有个人塞给我一张字条。”

他没有撕毁，一直贴身藏着，现下直接交到燕牧手上。

燕牧看了一眼，面露凝重。

“可查到了什么？”

“青锋查了那人，那人名唤边斐，刚及弱冠，江宁人士，家中是行商的，后来落魄了，来了京城投靠亲戚，现为廷尉府柳大人远房侄子。”

燕临察觉到燕牧表情有些许不对，开口询问“父亲认识？”

燕牧顷刻笑笑“不认识，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你说他是江宁人？”

燕临点了点头，“江宁…有什么问题吗？”

“江宁没有什么问题”他喟叹“那是一个很美好而又极具故事感的地方。”

“七月莲花池，走马十二城，此后入江宁。”

“这是什么意思？”沈芷衣问道。

恒殊倚靠在窗台前，半边脸藏在大氅里，声音却清晰“七月好时节，你可以看到一片清雅莲花，骑马走过十二座繁华城池，便是江宁，这是当地的一首童谣，后半句是御风酒一品，置身逍遥客，铃花响，犹如梦一场。只是现在应该没人会唱了。”

沈芷衣想让他讲关于冥府的事情，可他不能与生人讲太多，违背天法，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讲了他的故土——江宁。

小姑娘没见过京城外的山川河海，对陌生的地方充满着好奇，几句话就勾得她意往神迷。

只恨不得现在就到了那江宁，好好体验当地风俗，去看莲花池，走十二城，喝酒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