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玠近日发觉皇后情致尔尔,整日都窝在坤宁宫,竟连平日常听的戏班子也不再传召了。
沈玠听完密卫的报告,担心是否夏热她嫌闷,思索一会,对郑保道:“暑日将近,朕担忧母后和后宫嫔妃酷暑难耐,今年就提早搬去避暑山庄。你去办吧”
“是”郑保连忙下去带人去后宫传旨,他思索这也不是很热啊,但皇上的心思缜密,也许是有长远考虑。
到了傍晚,沈玠便看不下去了奏折,心里一直在想着姜雪宁,索性道:“去坤宁宫”沈玠摆了摆制止宫人前来的手:“郑保,就你”
“是”郑保随沈玠往坤宁宫前去,到坤宁时沈玠让郑保退下,悄悄走进殿里,看见姜雪宁在贵妃榻上已经睡着了,走到她身边,轻轻拿她的书,是宫外的游玩话本,他翻了翻,里面有各地特色的景点和吃食。
沈玠叹了一口气,放下书,轻轻地抱她到床上去睡,自己也跟着她躺下,可能在榻上不好动弹,如今在床上便放松了,舒展着身体紧靠在沈玠身上,小习惯脑袋不断蹭着沈玠胸口,沈玠搂着她一会,很快姜雪宁便被安抚了下来。
跟着姜雪宁的呼吸,沈玠也没有了刚才的烦乱,心情开始平静下来,和姜雪宁睡了有一刻,他清醒过来,也轻轻摇醒了姜雪宁,她不能睡那么长时间,到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姜雪宁被摇醒,起床气还没消去,不想动,就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沈玠,沈玠自是十分喜欢,他恨不得天天都和她一起。姜雪宁则是喜欢温润如玉,况且沈玠每次醒来时,又有不一样的感觉,带一丝慵懒和雅痞。
“郑保来宫里传旨了吗?”沈玠抚摸着姜雪宁的头发。
“来了,已经让宫里准备起来了。今年怎么那么早”姜雪宁疑惑。
“你不是喜欢去避暑山庄吗?朕也怕过些时候太热,不好收拾”姜雪宁确实喜欢,避暑山庄待的短,不比日日困在这方寸之地,自然比这皇宫更让她向往。
当日沈玠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搂着她入睡,竟是一夜无梦。醒来时精神都好了不少。
几日后,一行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到了地点后,沈玠看着姜雪宁重新活力起来,如同春日的枯木重新唤醒新的生机,他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姜雪宁不知道沈玠与其喜欢被她上心着,讨好着,更是喜欢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快乐开心。所以他总是悄悄的宠着惯着她的小脾气。
又过了半月,看着前日还好好的她,今日又不知道被谁气着,看她趴在桌子上怏怏不乐,他过去将她揽到他身上:“怎么了?”
姜雪宁不说话,蔫蔫的搂着沈玠的腰,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想着刚刚被张遮话语气到,这宫里净是不待见她的人,她是一刻不都想待在这。
“明天我带你去狩猎好不好,如今天气那么好,别不开心了,好不好”沈玠摸着她的秀发,姜雪宁蔫蔫的应了一声。
次日沈玠便带着文武百官去猎场狩猎,天气果然很好,像春天一般, 张遮自然也去了。
他看到姜雪宁也去了,她穿着一身的华服,手里拿了把精致的香扇,坐在帐下只远远看着旁人,还是一副兴致缺缺模样,不是是不是昨日和他见面气到了。
姜雪宁本不想来,平白的见着她讨厌的人,可也不想扭了皇上心意。
直到那山林间飞过了几只漂亮的鸟儿。
蓝翠的颜色,清亮极了。
她一下便被吸引住了,站起来往前揪住了沈玠那玄底金纹的龙袍袖角,指着那几只小小的鸟雀道:“我想要这个!”
沈玠看着她神色激动的样子当然由着她。
当下便对参加射猎的那些年轻儿郎说,谁要能射了那几只凤尾鹊下来,重重有赏。那些人自然跃跃欲试。
可忙活了半天也不见有结果。
姜雪宁便不大高兴起来,连一只鸟都得不到,有的净天天的腌臜事等着她,这个皇后过的可真弊屈。
沈玠于是安慰她:“小小一只鸟鹊,若是真想喜欢,改日叫内宫给你挑上几只,都给你挂到宫门外,可好?”他也知道她其实要的不是这个鸟鹊
姜雪宁却道:“宫里养的有什么意思,我就要外面的。”
沈玠于是也没了办法,叹了口气。
正自这时,御林军里有些兵士忽然叫嚷起来,插嘴说:“太师大人的箭术不是很好吗?我上回见过,百步穿杨的!”
原本承德避暑,谢危不来。
他留在京城为皇帝处理些朝政大事,只是近来有几桩不好定夺之事,要与皇帝商议,所以昨日才驰马赶到。皇帝留他歇上一日,今日还没走,适逢其会。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这位年轻的当朝太师,当时穿着一身苍青的道袍,轻轻蹙了眉。
沈玠却笑起来请他一试。
姜雪宁是最不待见此人,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在后头不冷不热地加了一句:“要活的。”
彼时谢危已经弯弓,箭在弦上。 闻言却回头看了姜雪宁一眼。
旁边的张遮看向谢危,觉着这位素有圣名的当朝太师,大约与别的大臣一般,都很不待见姜雪宁。
“咻”地一箭,穿云而去,如电射向林间。
箭矢竟是险而又险擦着其中一只凤尾鹊的左翅而去!
那鸟儿哀叫一声稳不住斜斜往下坠,掉在了草地上。
姜雪宁于是彻底没了那母仪天下的架子,忍不住欢欣地叫了一声,已然忘了自己对谢危的不待见,忙叫身边的宫人去抓那鸟儿。
宫人将鸟儿捡回,竟真还活着。
只不过翅膀伤了一些,却仍旧艳丽好看,正适合养在笼中,挂在廊下。
谢危、张遮、沈玠都静静的看着姜雪宁抓着那只和她一般好看艳丽的鸟,沈玠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从此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养了一只漂亮的鸟儿。
那几天所有人都高兴。
因为皇后娘娘笑起来很好看,那比鸟羽还艳丽的眉眼温柔地弯起来,便胜过那洛阳牡丹,灿灿地让人觉得心里化开了一片。
她喜欢坐在廊下看那鸟儿。
一坐便是大半天。
只是一日一日过去,笑容却一日比一日淡。
终于,小半月后,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
谢危有时听到宫人悄悄说,皇后娘娘将那笼子挂在廊下,自己坐着一看半天,却一日比一日郁郁寡欢。谢危望向太阳随着坤宁宫的方向,慢慢落下,如同那个女人的生机一般。
有一天夜里雨下很大,姜雪宁半夜起来,淋着雨,打开了笼门,终于还是把那只最初活蹦乱跳到现在安静寡语的鸟儿放走了,她看着离开笼子的鸟重新焕发了生的活力。
姜雪宁看了它远去的方向,像极了燕临被她伤极时,毅然离去的样子。姜雪宁在雨中站了很久。
已是笼中人,哪里还能心安理得的去玩笼中鸟。
第二天一早,宫人们起来一看,竟瞧见那精致的鸟笼跌在廊下,小小的门扇打开了,笼中那只漂亮的鸟儿却不知所踪。
宫人们吓坏了,战战兢兢,将此事禀告。
姜雪宁却没什么反应。她受了风寒,躺在床上睡了两天,期间沈玠来时,她也毫无察觉,沈玠连着两天都来陪了她半日,听着她在梦中呓语。
他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一日日抽去的精神气,她想要自由,他都知道,但他不能给,从不得已登上帝位后,他们都已经没有离开笼子的机会了,而他不想独有他一人站在无人之巅。
他怕的很。
他需要姜雪宁温暖着他日渐冷却的身心,于是只能自私的将她留在身旁。
他会尽力让她觉得他身边也不是那么难过。
而朝臣和后宫听说皇后在宫里闷头睡了两天,皇帝去了也不搭理。
从这一天以后,坤宁宫的廊下干干净净,再也听不见半声鸟雀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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