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那之前，玄冥从没掉过一滴眼泪，连耷拉着脸的时候都很少，可那个时候，他却每日都在哭，成日没个笑脸，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心痛和无力。

　　不知怎的，突然有个念头冒出来，他在大荒战死之后会有人为他难过吗？她会因为他的离开难过吗？

　　可下一刻他就清醒过来，两人的关系早已在他的一次次退让后走向冰点，她怎么可能，又凭什么要为一个一次次伤害她的人伤心？

　　“二哥？二哥？”

　　玄冥又叫了几声，相柳才回过神，他确实不喜欢那种场合，但又不想扫了兄姐和弟弟的兴，便点了点头，“可以，但不要太过了。”

　　玄冥的脸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放心，祭典的筹备我会亲自盯着，届时陆吾神君会担任祭典的司礼。”

　　那天之后，玄冥又恢复了从前跋扈自恣的样子，不再每日趴在桌子上盯着相柳，而是时不时外出，和负责典礼的相关人员确认细节。

　　神生漫长，在相柳近二十万年的生命中，大荒那六百年的光阴不过须臾，而且，那并不是真正的自己，恩义难偿也好，爱而不能也罢，严格来说，那一切与他无关。

　　可奇怪的是，自那天之后，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总能梦到小夭，梦到她得知自己死讯后痛不欲生，梦到她夜夜噩梦，叫着自己名字，梦到自己死后她过的并不算好。

　　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因为什么，于是在玄冥来找他之时，他便说起了这件事。

　　玄冥大大咧咧靠在椅背上，对哥哥的话不以为意，“不用担心，你带着大荒的记忆回归，而那女人对那时的你有着重要意义，梦到她也没什么奇怪的，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好。”

　　看着哥哥欲言又止的样子，玄冥觉得不太对劲，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向有话直说，藏着掖着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即使不太合适，他还是说了出来。

　　“你只梦到她，说明你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或者说，你不用刻意去想，梦到她，完全是你下意识的反应……”玄冥顿了顿，艰难开口问道：“二哥，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这个预感让玄冥很不舒服，甚至是气愤，二哥可以喜欢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哪怕是寿命短暂的人族女子，但绝不能是那个西陵玖瑶，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间接害他二哥殒命的女人。

　　几乎是在玄冥问出口的瞬间，相柳就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胡说什么呢？爱上她的不是我。”

　　看到二哥决绝的样子，神经紧绷的玄冥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先前玩世不恭的表情，也是，二哥在大荒时并无神界记忆，彼时他所做之事与神界的他无关。

　　而且那西陵玖瑶不过四百岁，二哥若是早日成婚，就是重孙都要比她大不少。

　　相柳起身拍了拍玄冥的肩膀，“走吧，和我去一趟大荒。”

　　玄冥有些懵，抬头茫然的看着相柳，“啊？怎么突然想起去大荒了？”

　　“去处理饕餮他们的事，顺便去见见故人。”

　　玄冥更懵了：“你去大荒的次数屈指可数，什么时候在大荒还有故人了？”

　　辰荣山某座山峰

　　看着错落分布在整座山头的一座座坟茔，玄冥才知道了二哥口中的故人是谁。

　　在相柳祭拜辰荣义军时，玄冥很识相的退到了远处，静静看着极少饮酒的二哥用术法在每一个人的墓前倒了一碗酒后，独自喝掉了整整一坛酒。

　　玄冥看到相柳的身子晃了一下，立刻闪身上前扶着他，“二哥！还好吗？”

　　相柳摆摆手，“无妨，许是有些醉了。”

　　玄冥还是扶着相柳，心里一个劲儿嘀咕抱怨：也许？一个几乎滴酒不沾的人，如今喝了整整一坛酒，能不醉吗？

　　但转瞬他又觉得事情不简单，“二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喝酒不说，还一脸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