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收网

楚默不是在和侯浪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只是深思熟虑之后想再多做些准备，增加胜算。楚默对自己的木讷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思前想后决定搬救兵，于是就找上了周骢，在周骢的配合下打进侯浪的团队，变着法的刺探侯浪的喜好习惯。一向精明的小浪总也是光顾着自己闹情绪，竟没能看破楚默的骚操作。于是就在小浪总还自顾自纠结的时候，楚默早已在小浪总公司附近买下了一栋独院小别墅装修起来了。为了迎合小浪总的喜好，楚默还联系国外读书时候的同学用3D打印复刻了不少小浪总喜欢的动漫场景。连周骢看了都震惊于理工男的浪漫，暗道小浪总弯在楚默手里也不算亏。

万事俱备，楚默终于瞅准时机邀请小浪总去自己住处看看。周骢很明事儿的脚底抹油，说秦沐那边有点事自己就先回H市了，临走时还撞了下楚默肩膀低声说了句“兄弟别怂，上就完了！”生怕侯浪看不出这里边的猫腻一样，楚默心下叫苦不迭，像只心虚的大狗子一样鬼鬼祟祟的偷摸瞄了两眼侯浪，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周骢说有事倒也不全是说谎。秦沐确实是说有点正事说这两天方便时候想好好聊聊，周骢还想着明天侯浪还能不能来公司都不一定，老板不在不摸鱼，那纯是脑壳有问题，不溜等啥。看家里灯亮着，周骢一开门就兴冲冲的囔囔：“老婆我回来啦，想我没？我跟你说，今儿楚默跟小浪总……”周骢一抬眼才发现客厅里不止秦沐一个，马上打住话头，立地端庄，音调语速同时降了三个档：“家里来客人了，怎么没和我说声？”

秦沐没料到周骢突然回来，回过神来赶紧接上话头：“没来得及介绍，这位是曹娟，系里刚毕业的博士。这位是我先生，周骢。你回来的刚好，说要你给帮忙的就是这事。”接着秦沐就把曹娟从医院回学校之后收集到的林耀伦是如何抢占研究成果，压榨学生做苦力等等不端行为的佐证材料、以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利害关系说给周骢听，周骢听了半晌，一直乖乖点头。秦沐开始没觉得什么，直到秦沐问他：“这事毕竟不是你们娱乐圈的事，隔行如隔山，不知道你们团队能行不？”周骢还在乖乖点头。

秦沐这才察觉出异样来，用手指戳了戳周骢胳膊：“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啊，那个，嗯……”周骢脑子里无限循环的“我先生周骢我先生周骢我先生周骢……”这才被按下了暂停键，下意识擦了下嘴角，怕自己太过痴汉流了口水。这可是秦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正式介绍自己，“我先生”，周骢觉得这个称呼真好听，不由得回味起来。神游回来，秦沐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重新上线的周骢掂量了一下，林耀伦背后没有靠山，证据也都是实打实的，就胸有成竹的包揽了下来。

曹娟本来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第一次干这种事还很有些忐忑，但秦院长能真心实意的插手帮忙，曹娟也就踏实很多。想到自己鬼门关里走一遭，多亏了秦沐的一点善意，自己才有力量咬牙挺过来。曹娟在外多年始终是无依无靠，秦沐在她的生命中，就如同一双巨大的翅膀，让曹娟感到安心，感到世界没有抛弃她。曹娟是个朴实的孩子，自觉无以为报，走之前十分郑重地给秦沐深鞠了一躬。这让秦沐感动之余，也有些自责，反思自己是不是利用了曹娟这么纯净的孩子，开始弄权了，回头却撞见周骢一脸发春的贱样，嫌弃的问了句：“你丫今儿吃错药了？跟你说啊，这事儿你别不放心上。”

“放心，老婆大人交代敢不尽心尽力。”

“少臭贫了你。我秦院长光辉伟岸的形象差点没折在你手里。”接着秦沐想起周骢说道一半的八卦，来了兴致：“对了，你那会儿想说楚默和侯浪怎么了来着？”

“你说他俩啊，我猜他俩是好事将近了。”周骢贱兮兮一挑眉。

秦沐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里射出八卦的光芒：“快快，展开说说。”

周骢正在这边眉飞色舞的展开说着，却不知现实的展开速度已经上了高速，不是他这一分钟200字的语速能跟得上的了。

第二天一早，周骢和秦沐这对老夫老妻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商量林耀伦的事。楚默则是美滋滋的准备着爱心早餐，还在犹豫要不要叫侯浪起床，侯浪就闻着香味哎呦哎呦的过来了，一边吃一边还要叽歪：这个蛋煎的老了，上次我都说过我喜欢溏心的，一看你就没用心听，啊哟你这个粥里加的料也太多了，年轻人你真的不用补了，老年人可受不了你这么折腾……总之就是小浪总第一次做人下人，变着法的想找补回来，一边嫌弃着一边左一碗右一碗的吃起来。

楚默木讷得仿佛铁锤成精，做了坏事更是不敢言语，只是卡巴着眼睛默默记下来，生怕不小心失了伺候小浪总饮食起居这个好差事。小浪总唧唧歪歪着吃完了又说要休息不能去公司了，楚默也跟着不敢去学校，好在今天周末也没有别的事，就鞍前马后的小心伺候着这位爷。看着楚默那不知所措的呆样，小浪总心里窃喜，一边支使着楚默一边窝在沙发里捅咕手机，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若无其事、漫不经心、完全不刻意的秀个恩爱撒个糖。楚默这小傻狗，背地里不知多少人惦记呢，惦记也白惦记咯，也就我风流倜傥小浪总能撩的动。侯浪美滋滋的随手翻着微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楚默聊着好玩的新鲜事，自然的就好像两个人已经这么过了一辈子一样。

“××女明星官宣恋情。哟，前几天还不是和这个呢？××你知道不？”

“没听说过，唱歌还是干啥的？”

“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小浪总一边窃喜一边傲娇的嫌弃，眼珠子一转又开始整活：“诶，对了，楚默，男女明星都算上，有没有你喜欢的？”

正在给侯大爷泡茶的楚默慌得一匹，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从来不关注这些。除了周骢和你单位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随口问问，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啊”。嗯，表现尚可。小浪总嘴角又不受控的扬了起来。

“诶？你们学校，不对，现在是你前东家了，又上热搜了。”

“啥事啊？”

“我瞅瞅哈”，侯浪看着看着表情逐渐正经了起来，“哟，这林耀伦，心也真够黑的了。啧啧啧，这事儿，我去问问周骢。”

“什么事儿还能和周骢扯上关系？是…”楚默刚想问是秦老师出什么事了，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打住。

“没，我就是好个信儿，学生撕导师，这老师我有点印象，和秦沐一起我们吃过饭来着。”

“兄弟，嘛呢？”侯浪还真是闲。

“正要回北京呢。听浪总这语气，昨儿睡得不错？”周骢有意调侃。

“滚你丫的。诶，我看H大那林耀伦，上热搜了？”

“啊这事儿啊，天道好轮回，都是自己作的。我们也就是添把火的事。”

“我就猜你们两口子跟着掺合了，怎么着，有啥需要帮衬的吱声啊。”

“这点小事哪劳浪总费心，您调养好自个儿身子就成。”

“你小子胳膊肘儿往外拐。挂了。”小浪总这是臊得慌了。

舆论压力倒逼，学校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秦沐也就顺水推舟的组织院里开了紧急调查会，从严处分了林耀伦。处理迅速、处分公正、态度诚恳，饱受摧残的硕博党看了直呼大快人心。为了保护曹娟，秦沐这边处置了林耀伦，周骢就开始做收尾工作，沸沸扬扬的一件事几乎光速在网上销声匿迹了，整件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林耀伦灰溜溜卷铺盖走人，门下的穷学生都跟着长舒一口气。

四两拨千斤，秦沐这一仗属实是打的漂亮。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秦沐心里还是有数的，先是李原稹，再是林耀伦，赶走老人、招进新人，自己这做法也够得上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了，这样下去在院里难免会遭人嫉恨。外人看来秦沐现在是风头正盛，可下一步该怎么走，秦沐自己心里却是打起了鼓。

一切尘埃落定，曹娟也拿到了入职后的第一笔工资，小心翼翼的提出能不能请秦沐吃个饭。秦沐自然不会拂了曹娟的心意，也就没有推让。席间聊起曹娟现在的工作，秦沐心下惋惜。曹娟在秦沐项目组做过事，秦沐对她的能力很是认可。小姑娘是做学术的料子，基础扎实，思维活跃，最主要是沉得下心，很有一股子韧劲儿。虽说现在工作确实比一般高校的待遇好，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秦沐也理解曹娟的这个选择，可心下惜才，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不想做科研了么？你还挺适合做学术的。”

曹娟有几分无奈的摇摇头：“博士期间没有好成果，好的平台进不去，倒不如多赚点钱了。”

“可以走博后过渡下，薪酬有保障，还有几年缓冲时间。”

“也考虑过，但是博后还是要跟着导师，我是挺怕再有个导师了。”曹娟垂下了头，“是真的怕了。对这个环境心理上有点抵触了。”

秦沐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赶紧把话头拉回来：“业界也挺好，读书嘛，终归还是要学以致用。以后要想做学术的话，权当做是田野实验了。”秦沐嘴上是这么说，心下不由感慨，又一个做学术的好苗子就这样埋没了。总是这样，越是心思单纯适合做学术的学生，学术这条路反而走得越是辛苦。商科倒还好，可对基础学科来说，导师的德行有亏是要造成多大的人才浪费啊。

曹娟是热爱科研的，也曾设想如果当时的导师是秦沐，或许自己的人生就是另一条轨迹了吧。可现在终归也不差，沉吟半晌，曹娟释然道：“像我这样的出身，能走到今天已经很满足了。”

回去的路上，秦沐开始反思自己，对李原稹，对林耀伦，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到底是几分公义，几分私愤呢？深究起来，秦沐也不觉自己和这两个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个人恩怨，可要说是为了公理大义，那肯定也是太抬高自己了。想来想去，无非是碰到了，自己又一向看不惯这两人做派，到底为什么，谁说的清呢，无非天道轮回、机缘巧合罢了。不管怎样，秦沐感到轻松，人活着总要做点什么。阳谋也好，阴谋也好，用自己的方式惩处了这两人，秦沐自认仰不愧天、俯不怍人。

“像我这样的出身，能走到今天已经很满足了。”回想起曹娟这句话，秦沐更觉自己何德何能，能做自己喜欢的研究，能坚持原则替天行道，甚至还能有真心人相伴相依，实在是承蒙上天眷顾。秦沐长舒一口气，人间四十载，她从未像今天这天这样痛快过。快四十岁的秦院长，竟能对着路灯下的影子饶有兴致的搞怪起来，仿佛一个醉汉。此生无憾了，秦沐决定也赌一把，准备辞了H大的职务，休息几个月去北京谋个教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