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疼痛（一）

塔丽娅坐在窗前，安静地读书，但是她的小嘴嘟起，似乎有些不开心。

屋外没有风，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窗帘没有调皮地舞起，挂着风铃也选择了沉寂。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前不久贝娜赠送的鲜花，散着淡淡芬芳。

玛瑞拉坐在塔丽娅一旁，无奈一笑。她今天为他们的小公主布置的任务是背书，要将乌鸦一族千年前建立的多普罗克帝国的兴衰记下来。要知道，他们的塔丽娅公主殿下最讨厌的事情之一便是背书了。玛瑞拉看着塔丽娅皱起的小脸，心里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塔丽娅不那么讨厌背书。

正想着，窗外飞进一只乌鸦。塞卡尔向塔丽娅行了个礼，轻声问她：“殿下已经看了一个早上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呢？”算起来，塔丽娅早上背书背了多久， 他就在窗外的枯树上坐了多久。塔丽娅面部的每一丝变化都被他收入了眼底。

塔丽娅抬头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玛端拉，眼睛里闪着“我想出去玩”的光。但是她很快将那个光收了起来。塔丽娅摇了摇头，指尖翻起一页书，轻声说；“还是算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书抽走。塔丽娅疑惑地看向玛端拉，正想问她，却听到玛瑞拉说：“殿下，学习当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建康。您看了这么久的书，也该休息了。而且殿下是不是忘了？将这历史背下并不是今天一定要做完的事。多普罗克帝国的历史太长了，一天之内背下，实在是太困难了，我们只要五天之内背完就行了。”

“可是……….”

“殿下，玛瑞拉天人说的对。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未等塔丽娅再开口，塞卡尔便带着她从窗户那飞出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玛瑞拉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将桌上其它的书都收起来，就留下了塔丽娅的笔记本与那本史书在桌上。

出了城堡以后，塔丽娅与塞卡尔漫步在森林中。走了几步，塔丽娅便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看森林的深处，又转头看看通往奇那小镇的小路，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塞卡尔看着塔丽娅犹豫不决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俯下身，看着塔丽娅的眼睛轻声问道：“殿下是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吗？”

塔丽娅点了点头，双手放在身后绞着。她嘟着嘴，口里似乎在抱怨着什么。塔丽娅的一撮头发垂到脸前，在她说话时总是挠着养。

“殿下在说什么呢？”

塞卡尔宠溺地看着塔丽娅，顺手将那撮不安分的头发勾回塔丽娅的耳后。些许粗糙的指腹划过塔丽娅柔嫩的脸颊，教她的脸开始有一点点发烫，心脏也开始打起鼓来。

“塞卡尔，你帮我选吧！”

……

安吉拉坐在云端，脸上布满阴云。她双手攥住云朵，狠狠地扯下两小片来。

“好讨厌。”

安吉拉着低头看着温柔的塞卡尔与有些红了脸的塔丽娅，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快。她说不明白原因，也不打算弄明白为什么，反正只要她看到塔丽娅和塞卡尔，她就一点都不开心。她略加思考了一会儿，随之露出一个看似天真的笑容，洁白的牙齿间暗藏着一种令人有感到不安的讯号。她只“咯咯咯”地笑，不说半字。

莱卡西抱着剑，淡漠站在安吉拉的身边。他的目光微微下移，看了几眼塔丽娅后，又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安吉拉。安吉拉在笑，但是泪水也在流淌。她的肩在颤抖，一点点抖落披在她肩上的坚强与高贵，将她的怯懦、无助与卑微毫无保留地置于莱卡西面前。看着这样的她，莱卡西心生烦闷。他放下一只手，本想拍一拍安吉拉的肩，予她一句宽慰。但他没有。他的手顿了顿，转而收回来，假装活动僵硬的手腕。

“莱卡西，你以前说过，你是我的骑士，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帮我实现的。对吧?”

“殿下想要什么？请讲。安吉拉抬头看向莱卡西，她的眼睛中此时看起来已经没了以往的单纯。她据着唇，笑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道：

“我呀…….想要一份‘快乐’。”

……

塔丽娅牵着塞卡尔的手，向森林外走去。她本是满心欢喜，但很快她皱起了眉头，脚下踉跄几步，差一点摔倒在地。

“殿下！”塞卡尔惊呼一声，匆忙扶住她。

“塞卡尔！“塔丽娅抓住塞卡尔的手腕，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又来了.……”塔丽娅紧紧咬住下唇，忍受着不适。

这一次，真的比以往都要难受。是更坏的人来了吗？塔丽娅的胸口就像被巨大的铁锤狠狠地接撞击了一般，接着便是心脏撕裂般的痛苦。塔丽娅的泪水涌出，模糊她的视线。她本能地抓着塞卡尔的手，一点点地使劲，微微抓破了塞卡尔的皮肤。“好疼……”塔丽娅突然松开卡尔，双手捂住胸口。她的力量全部都用来与那痛楚抗争，腿开始发软。

塞卡尔见塔丽娅身子晃了一下，嗓子发紧，上前一步再一次扶住她，他的手腕在渗着血丝，可他似乎没有感觉一般。塞卡尔低头看着怀里的塔丽娅，那苍白的脸庞，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紧紧地贴住。他很担心，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轻声又无助地唤着：“殿下……殿下……”他真的慌了神，忘了冷静。

他的泪水悄然落下，落在塔丽娅的额头。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塞卡尔的脑海中，唤起了塞卡尔的笑容：“代她承受。”

塞卡尔低头轻吻塔丽娅的额头，温柔地笑了笑：“殿下别怕，很快就没事了。“他握紧塔丽娅的手，口里喃喃念起咒语。紫光浮起，绘作一个法阵包裹再住两人。片刻后，法阵消散了，化作粉末，散入天地之间。

“殿下，没.…….唔.….”话未说完，塞卡尔便感受到了那难以忍受的疼，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塔丽娅。

现在这个疼痛由他来承受了，心脏在被蹂躏，血液不安地奔腾，肚子里也像被翻天搅海一般，在黑发的映衬下，他的脸愈加苍白，而塔丽娅那此前憔悴的脸庞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塞卡称笑了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嘶……还真的挺疼的。”

塞卡尔捂住胸口，向后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却因挡不住那疼痛的折磨，双脚有些脱力，单膝跪下。他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的倒下，牙关咬紧，汗水从他的鼻尖上掉下，此刻的他着实有些狼狈。

“塞卡尔……”一双柔软的手捧起他的脸庞。塞卡尔顺势抬头头，就看见塔丽娅那有担心，也有责备目光。塔丽娅弯着腰，盯着塞卡尔的眼睛，眉头紧锁，微抿双唇。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塔丽娅很想说出责备的时候，可面对塞卡尔，她发现她办不到，只能生气地瞪着他。

“塞卡尔·奥都斯，我塔丽娅·坎贝拉，以乌鸦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让这个魔法停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命令塞卡尔。说完后，她好像有些后悔自己用了这么强硬的语气，可她不会收回。这种痛苦，本该就由她承受，而不是塞卡尔。

然而，塞卡尔摇摇头，抱有歉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