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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土 第六节 撕裂者

奥日与萤火意志后传:光——影,尼文——尼博尔

在和希姆分离后,泰勒和高格回到了入口。

林子里的那气味实在是……难以接受,那种恶心感久久无法散去。

高格只能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忍受着那从胸口涌上头颅的不适,他感到胸口闷堵,头昏脑胀,甚至感觉视野模糊,瞳孔无法聚焦……太糟糕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状态已经够糟糕了,直到他发现泰勒在一旁,一只手撑着树,低着脑袋干呕了好几声,才能抬起头来大口呼吸。

在用两个精灵虚弱的声音互相确认对方的安全后,他俩背靠着背干坐了好久,一声未发。

泰勒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他们在里面感觉快要难受到吐出来了,而希姆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甚至还不忘追寻自己要找的东西。

提撒,他要找提撒。

可是为什么呢?

奥里给希姆的提示里就有静谧森林,而进了静谧森林后第一个引诱希姆的就是提撒的精灵树……泰勒也相信其中不无道理,如果是他的话,也愿意相信父亲去试一试。

但是为什么是提撒?

为什么希姆和奥里这么着急见一个死人?

虽说提撒在世时的影响十分深远……但在静谧森林生根了的他为什么在现在依然如此重要?

泰勒思考了很久。

“高格。”他咳了两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嗯?……”高格一如既往地驮着背。

“提撒。”

“说过很多次了。”

“我想问点东西。”

“那不是个有趣的事情,相信我,真的不是。”高格懊恼地抓起身后的一小块石头,扔了出去,“你问吧。”

泰勒很清楚,虽然高格总是说自己不想提到提撒,不想去回忆……但是他在内心里是希望找人排解一下自己心里堵着的苦水的……泽玛不时有向泰勒抱怨,说高格一晚上没睡着,和她说自己的过去——当然很大一部分都与提撒有关。

另外,如果高格真的想和提撒再无瓜葛,也不会一直戴着那个红黑色鳞片做成的吊坠,也不会在夸洛克王座厅的墙上画那些东西了……

至于那个鳞片和那幅画是什么,这该是希姆去探究的东西。

所以泰勒知道,高格会接受的——实际上,还是会很乐意的。

“提撒有多强?”

“嗯……比我们现在所有哨兵加起来都强。他曾经用光矛炸碎过鲍尔之触的一个小山峰——比鲍尔的块头都大的那种。你知道贝希摩斯……还是叫贝希摩拉什么的?那个长得比摩多还大的怪物,提撒有一次被它压住,结果用蛮力把它推开了……”

“你们是怎么打赢他的?”泰勒突然发问。

高格瞪大双眼,双目一颤。

两个精灵对着眼看了很久,空气被沉默溢满。

高格摇了摇头。

“他……我们打的很艰难。”

“吸收了腐朽之后,他应该比那会更强。”

“是的……”高格慢慢低下头,眼神左右晃荡,“实际上……他几乎没有反抗。”

“没有反抗?从来没人提过这个。还有你膝盖上的伤,不是在那场战斗中留下的吗?”泰勒几乎是呼喊出来,指了指高格的右膝盖。高格的右膝盖有伤,剧烈运动后容易发疼,还有些风湿,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对他而言,那几乎算是没有反抗。”

“对他而言?”

“他可以把我们全杀了,但在一轮大规模的攻击后,就几乎没有怎么发动攻击……我的伤确实是他造成的,还有琪的、努的和攸奎的也都是。他将我击飞,我摔在了一块石头上,膝盖狠狠地磕到了……我很快就晕了过去,他们告诉我,我的膝盖磕碎了,最后还是拜勒恩给我治好的。”话音未落,高格揉了揉自己的右膝盖,“它又在疼。”

“为什么?”

“因为你提它了啊,提到它就容易感觉……”

“我是问为什么他不反抗?”

“我……我也不知道。但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战斗的准备。”高格顿了一下,似乎思考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受伤……他甚至可能只是自己想离开,仅此而已。”

到此,都是泰勒从未听闻过的。

任何传说和故事里提到的都是,在奥里的帮助下,精灵击败了提撒,将其放逐,而提撒死在了静谧森林……但是说起来,至于如何击败,从未有过任何细节。

“那场战斗的前因后果是怎么样的?”

高格的眼神飘忽了两下,回忆了一会:“当时我们在父亲树下发现了提撒,但他很快躲起来了。于是我们组成了很多小队,分批寻找他……我们所在的小队遇到了他,但似乎并不是第一队。当时努和我们在一起,他立刻用他的火焰发动了攻击,招来了提撒的第一波攻击。攸奎完全没能伤到提撒,但提撒随手发动的黑色能量波像潮水一样将我们淹没。

“随后,其他小队陆续赶到了,对提撒的攻击也猛烈了起来……我发动了能力扑了上去,提撒却召唤出汹涌的腐朽能量,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发射出大量震荡波。我被震飞摔在了石头上,膝盖被撞碎了。琪也因为这次攻击,撞在了一棵树上,树干直接断开,将她的背压伤了,让她留下了后遗症。

“然后我就晕倒了。后来他们告诉我,提撒的这波攻击几乎让所有精灵都溃败了。然后奥里向森林发出了一道光芒,笔直地照在提撒身上,似乎对提撒造成了很大伤害,他痛苦地嚎叫着马上离开了……此后再也没有回来。

“细节很多……不过这些应该够你想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问题?”泰勒眨了眨眼睛。

“你想知道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要问一问别人。”高格挑了挑嘴角,耸了耸肩,“那你有没有兴趣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泰勒没有回答,他从脚边捡起一根树枝,然后开始在地上画什么东西。

“你看过提撒写的那本《菲赛都拉》吗?”泰勒简单地画了一个细长竖直的椭圆。

“我知道,但我没看过。”

“提撒的随想录。有些他对尼文的看法,包括对尼文社会和现状的看法,还有一些诗……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泰勒给椭圆的两侧分别加上了两条肢体,给肢体又加上了爪子,现在它看起来像一个有四肢的躯体了,“他以前经常在图书馆里待着。拜勒恩告诉我,他在阅读的时候有摆一本自己的记事本在边上的习惯,那本记事本后来成了《菲赛都拉》。”

“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可以从他对尼文的看法里看出来他受拜勒恩影响很深,具体内容我不谈了,这个和我要说的东西没关系。”泰勒思索了一下,给躯体的下段画上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向右绕过去,在身体右侧形成一个半圆弧,“重要的反而是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的画工拙劣依旧。”高格瞄了一眼聚精会神的泰勒。

“不是所有精灵都和你一样擅长这个……提撒画得也好不到哪去……这也不是重点。”泰勒尴尬地在躯体两侧加上了硕大的翅膀,然后给躯干加上了一个长长的脖子,然后停住了,“这幅图我也没临摹过,只能随便画画。”

“怎么不画了?”

“脑袋我不会画……有点像尖脑袋的蜥蜴,但是好像有长长的角。”

“那是什么生物?”

“未曾有过。”泰勒把树枝扔到一边,“提撒给过它很多称呼,梦魇,影魔……后来逐渐被一个名字取代。”

“什么?”

“菲赛都拉。”泰勒盯着地上的画,“这可能是他自己塑造的一个形象,他经常用这个形象代表很多负面情绪和思想……不过用来象征得最多的还是腐朽。”

“用来指代腐朽?”

“嗯。他几乎把所谓的菲赛都拉当做腐朽了。他开始写诗的时候已经吸收了腐朽能量了,可能那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你为什么想起来这个?”高格站了起来,走到那幅画边上,仔细观察。

“我原本在想,或许提撒的事情有什么蹊跷……你想想,”泰勒转过头对着高格说道,“希姆是听从奥里的指引来的,来了之后又受到了提撒的指引,而奥里不可能不知道提撒会吸引希姆。那么可以说明奥里希望希姆去见提撒。”

“你的意思是,父亲认为提撒不会伤害希姆?”

“实际上,我认为不仅是不会伤害。父亲希望希姆去见提撒,甚至是说,提撒可能会给希姆提供帮助。”

高格没说话,他的双瞳颤动了一会。

“怎么了?”泰勒推了推高格的肩膀。

“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高格的声音有点颤颤巍巍,他叹了口气,“我一直认为事情一定不是那样,但现实又是铁证如山……”他有点哽咽。

泰勒明白了。

他难以接受。

在过去的十四年里,提撒堕落的事实已经被他接受,却始终没在他心里落地。他对提撒的信任和怀念一直作为一根细绳,让他一直对提撒的事件抱有幻想……如今却有人唤起了他对这种幻想的执着……

“暂时只是猜测……”泰勒明白不能给高格太多希望,否则如果他猜错了……虽然现在打击

就浇灭高格的希望也是他极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高格似乎刚刚想说什么,但他停住了。

两个精灵都望向棘刺林。

灿烂的蓝光,在棘刺林深处迸发而出。

光芒照亮了浓厚的紫雾,远古圣光穿透过紫色的阴影涌向四面八方,顷刻间,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眼睑种只剩下绚烂的蓝色光芒。

蓝光昙花一现,很快就又消逝了。

两个精灵转过头来,看着对方。

他们相视而笑。

“他成功了!”高格惊呼出来。

当高格准备伸手去抱住泰勒的时候……

边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泰勒察觉到了异样,他竖起了耳朵,环视四周。

“你听见了吗?”高格压低声音。

泰勒点了点头,手放上了耳朵上的银环,一阵光芒笼罩了银环和他的手,他将自己的长剑召唤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做好了战斗的姿态。

有东西在草丛里攒动。

“说好的不可能遇见呢?”高格瞄了泰勒一眼,“麻烦大了。”

“我也不明白……这不应该。”泰勒皱起眉头,“或许他们真的被……”

“被追杀?”

“好吧……我不明白。但是应该不会有很多……”

草丛里的窸窣声渐渐大了起来。

一只……两只……三只……

越来越多,泰勒分辨不清楚了。

“麻烦了。”高格也把手放上了银环上,但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我真的不想献出底牌……”

泰勒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抱歉……”

“哎……”高格叹了一声,然后开玩笑道,“不怪你……要怪怪希姆吧。”

草丛里逐渐显露出星星点点的红色。

红色撕裂者。

第一只从草丛里探出头来了,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它们遍体血红,从后颈到尾尖长满了或长或短的尖刺,耳朵比绿色撕裂者更长更尖,并且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红光,身体上印着深红色的纹路。

撕裂者们缓慢靠近,喉咙里发出带有威胁性的低沉吼声。

四只,五只,六只……

太多了。

但它们没有再靠近,只是将泰勒和高格围了起来。

泰勒的眼睛警惕地搜寻着自己不想看见的身影。

在环视了一周后,他小声提醒道:“没看见摩多,小心点。”高格点头示意明白。

在确认了自己想确认的东西后,泰勒注意到这些红色撕裂者的异样。

它们身上似乎都有大大小小的新伤口……

红色撕裂者受腐朽影响极大,它们的身体强度和恢复速度都十分恐怖,尤其是伤势痊愈的速度。

这些腐朽生物的身体强度高得惊人,木棍无论如何都打不伤它们,用锐利的长剑也难以斩下它们的四肢,头骨更是又韧又硬,格勒克的大斧都没法把脑袋砍烂。

即使成功把红色撕裂者的尾巴剁掉,它们也能在第二天长出新的;把它们都肚子捅穿,它们依然不会死,或许三天后又能完好无初……如果把肠子都剖出来,或许要多花七天;如果把身体砍成两半,那么保留着大脑的那一部分会重生,而另一半不会。

干掉它们的方法又少又苛刻,要么一次性造成毁灭性伤害,把它们砍得或炸得四分五裂,也就是伤势重到它们无法在身体彻底死亡前恢复至要安全状态,要么把它们的脑袋剁下来或破坏它们的大脑——但是如果伤势不重,它们依然能很快恢复,就像平常一样。

所以,它们的小伤口通常是当天留下的。

而现在,很多撕裂者身上都有不大的伤口,看起来非常新鲜。

他们最近被攻击了……泰勒灵光一闪,耳朵一抖……甚至可能就在刚刚。

他想起来自己出发的时候说的话……

“除非摩多被追杀,否则他不会出来的。”现在这句话听起来就像个讽……不对。

或许真的是这样呢?

或许……

他还没仔细想,撕裂者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正前方的那一只已经伏下了身子,准备开始冲锋了。他看了眼皱着眉头的高格。

当那只撕裂者即将迈开迅捷的四足疾跑而来时,泰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它的脚步已经思考完毕如何回击……

那一小会似乎过得很漫长。

高格沉思了片刻。

“如果我控制不住……”他将手冲耳朵上的银环上放下,“照顾好她。”

“你可以不用那么急着!……”

泰勒话音未落。

高格嘶吼了一声,然后弯下腰来,低着头。这一声也让撕裂者诧异地都后退了一步。泰勒知道即将发生什么,那是高格的能力。

熠熠白光笼罩了他,他的四肢尤其是双臂迅速变得更长更粗壮,变得结实的肌肉宣扬着新生勍力的惊人;双手变形明显,剃刀般的利爪从精灵圆润的手指中长了出来;尾巴也变得更加强有力,像一条危险的兽尾,更像一根散着白光的长鞭;高格原本就细长的耳朵和呆毛,此刻几乎能从头伸展到尾椎,像缎带一样系在头部飘扬着。

他的脑袋变形得十分彻底,不再是精灵圆润的颅形,而变得像熊一样,拥有较长的短吻,吻部像狼一样,长长的嘴唇掩盖不住外露的利齿,双眼锐利,凶神恶煞。

高格的块头比原先大了两倍,此刻俨然是一头……

巨兽。

即便知道这是他朝夕相处的亲友,泰勒依然难以压制住从内心澎湃上涌的恐惧。那是对不熟悉的事物,以及野兽的恐惧……

撕裂者们比他更害怕。

这些蜥蜴大多年龄都不小了,他们也经历过了提撒时代……当然也知道高格以及高格的能力,对他所代表的力量心知肚明。

当高格重新抬起头,他的精灵头颅从原本圆润和谐变成了短吻犬类般的充满野性。当他睁开眼睛,显露出的是疯狂的血红。

这是高格……这是高格……泰勒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却依然紧张地发抖起来,不断重新握紧手里的长剑。

一只撕裂者仰头咆哮了一声,其余的撕裂者应声冲锋上前。

高格一跃而上,跳进了撕裂者们的包围圈里。

他扑向一只红色撕裂者,将其掀翻在地,挥舞起锋利的爪子,从它大腿上揭下来一大块血肉,顿时间,鲜血喷洒在了地面上,瞬间将地面点缀得星星点点。那只撕裂者嘶吼着重新站了起来,它的大腿连抬起来的能力都已丧失,于是拖着短期内残废的腿,疯狂地重新扑了上来。

其他撕裂者在紧随其后的几秒内也都冲锋上来,如猎犬般接连扑在了他的身上,两个撕裂者挂在他的背上,用利爪深深插入血肉中,并且在双方剧烈运动中,抓痕不断扩大,在短短几秒内,高格的后背便鲜血淋漓,高格那兽化后轰鸣的咆哮声也响彻了半片森林。

泰勒见状,也疾跑上前,灵巧地将没有注意到他的撕裂者砍翻在地。于是有两只撕裂者离开高格,转而将泰勒围起来。这可不太妙。

高格更是深陷泥潭,暂且在地上都撕裂者已经让他耗尽精力,蜥蜴们的每一次突进撕咬都快速到难以防御,高格完全放弃了阻挡,每次都会被撕裂者咬得鲜血淋漓,而选择在被撕咬后立刻回击,将锋锐有力的兽爪挥舞到对方脑袋上,在其脑袋上留下怖人的巨大伤口。但撕裂者疯狂至极,无论受了何等骇人的伤,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疯狂而毫无保留地动用自己的尖牙利爪。

而那些已经挂在了他背上的撕裂者,他则完全没有应对之法,只能在攻击之时大幅度地运动来时撕裂者疲于稳定现状,但他的背还是被撕咬得杵目惊心。

泰勒也很快被逼到角落,握着剑,面对面前的两只撕裂者,找不到攻击的时机。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他的心跳几乎要夏然而止。

霎然间,右侧的棘刺林的半空中中闪现出一道光芒来。

希姆?

泰勒的第一反应是刚刚进入林子的希姆出来了。

当他准备呼喊出来时,却愣住了。

那不是希姆,那是另一个精灵。

那个精灵身姿矫健,呆毛柔然垂下,又长又宽的双耳别在两侧向后延伸……她还有一双煌煌莹莹的湛蓝双瞳,锐利而清澈,此刻流露着认真严肃和迫切。

她的身影从迷雾中跳出,笔直奔向泰勒。

什么情况!?

泰勒几乎是瞪大眼睛,焦头烂额。

是敌是友?他毫无思路。

而且她跑得太快了,泰勒来不及思考,她就已经快要贴到泰勒脸上了,他则诧异地看着她……

然后,她的右手中展现出绚烂的光芒。

精灵之刃。

随后,一把由光芒铸成的长剑出现在了她的右手中,锐利而身长,召唤出来的一霎那散发着淡蓝色的熛光。

泰勒本能地准备举剑防御,但在他举起来之前,她将精灵之刃挥向了撕裂者。

是友……暂时。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出现地太突然了,以至于撕裂者在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有效地回避了。而她眼疾手快,径直砍向撕裂者的后颈。那只蜥蜴嘶吼着,完全失去了刚刚的疯狂面目,竭力跑开,幸免于难,在精灵之刃迸射的光芒下,只是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不深的伤口。

见此状,那两只撕裂者迅速跑向了高格那边,以寻求同伴的帮助。

她的挥剑速度快到令泰勒咋舌。

泰勒还没来得及对她说话,她看了他一眼,就追了上去。她步履轻快,健步如飞,转眼间就追上了那两只逃走的撕裂者,然后她迅捷一跃,蹬上了一只撕裂者的脑袋,接着几乎是在一瞬间内,跳到了较远处的高格旁。

她如此敏捷……

泰勒心想,但马上发现了不对劲。

那不是普通的动作……

那是猛击!他顿悟了,几乎吃惊地喊了出来。

她有两项能力!

可是……那刚刚吸收光芒的到底是不是希姆?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想,她就在半空中挥舞着手中的精灵之刃,将高格身边的一只撕裂者砍翻在地,落地后又斩下了另一只蜥蜴的尾巴,接下来的一切绚烂而迅速到泰勒完全看不清。她的光剑快到了光影漫漶的地步,蓝色的光弧交织盘旋,她所斩之处闪烁着灿烂的蓝光火花,顿时四周白光乍现,熛燬四射,血肉横飞。

地上的撕裂者们在她极速的攻击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狂乱地嘶吼着,基本上已经俇俇不清,在精灵之刃血腥的攻击下终于纷纷散开。高格背上的两只红色蜥蜴也迅速逃离,慌张地躲到一边。

十秒之内,她连续帮泰勒和高格解了围,让撕裂者被迫分散开来。

蜥蜴们个个头破血流,不是后颈上就是脑袋上有可怕的伤口,但很快就不再流多少血了。

她也停下了攻击,站在了高格旁边。

此刻的高格遍体鳞伤,尤其是前爪被咬得不成样子,后背更是皮开肉绽,伤口几乎深至见骨,而他已经在刚刚的抵抗中精疲力尽,刚刚蹒跚地朝着泰勒走了一步,便竭尽力气,向一侧倒下了。

而另一半,泰勒又看见了一个从迷雾里冲出来的精灵。

这次是希姆。

他大口喘着气,全身上下都挂着棘刺划出来的伤,在脑袋探出迷雾的一刻,几乎要累得跪倒下来……

“希姆!”泰勒喊了出来。

希姆抬头,看见了泰勒,捂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后,迅速赶了过来。

撕裂者很快聚集到了一边,离她远远的,在一个山崖下,排成了一条线。

泰勒和希姆于是赶忙跑到高格身边,此时那个雌性精灵站在他们和撕裂者之间,在瞥了一眼只能在一旁呲牙的蜥蜴们后,转向了那三个精灵。

身形巨大的高格昏迷倒地,希姆赶忙蹲下,查看起高格的伤口,发现后背的伤尤为严重。泰勒看了看高格,又看了看希姆,再看了看她。

“她帮了我们。”泰勒压低声音告诉希姆。

医生抬起头来,和她目光对接。

“谢谢……伊弥。”他上气不接下气,艰难挤出来。

她叫伊弥?

泰勒暗暗思索。

他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

“你治得好他吗?”伊弥用没有握剑的左手指了指重伤瘫倒的高格。

“能……但是需要点时间。”话音未落,希姆就将手放在高格的背上,开始释放蓝色的光芒,“你能……拦着他们吗?”他和她对视着,声音有些哀求的意味。

伊弥的目光闪了一下后,移开了视线:“嗯。”

泰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拿着剑在希姆身旁站着。

她转过身去,盯着那群蜥蜴。

对方也不敢造次了,他们排成一条紧密的战线,后方就是一块矮小的山崖,却不敢发起进攻。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她又看了一眼希姆。

只见医生神情痛苦,咬紧牙关,释放蓝光的手颤抖不止……一旁的泰勒神色凝重,和她的目光对上了一会后,又重新凝视着希姆的手。

在高格背上的伤口终于愈合后,希姆表情狰狞地用左手撑着地,右手伸到背后捂着背,痛苦地小声嚎了一会,低着头,眼神迷离地对着地面大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继续治疗高格的其他伤口。

“为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的表现。

泰勒再次对上她的目光,然后紧张而尴尬地移开了:“治疗精灵时,他会在伤口对应的位置上产生更强烈的痛苦。”

伊弥盯着希姆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后移开视线。

蜥蜴们窸窸窣窣地低声嘶吼了一阵,希姆经历了好几轮的治疗,终于将高格身上的可怕伤口尽数治疗完毕了。

结束后,希姆长嚎一声,跪倒在地,泰勒肃穆地缄默着,在一旁扶着希姆。

看到这里,蜥蜴们的躁动声更大了,显然,他们刚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此时,泰勒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窸窸窣窣,却又刚劲得像骨头敲击。

他暂时还没确定那是什么声音,伊弥就已经竖起耳朵,看向撕裂者后方了。

过了一小会,他才分辨出来。

摩多。

撕裂者后方,那个矮小山崖上,慢慢走出来一个血红色都巨大身影。

那个撕裂者有五个其他的红色撕裂者那么大,四肢粗壮到筋肉挤成一块,通体爬着发光的厚重鳞片,像一只穿山甲而不像蜥蜴;他的下颚庞大,紧紧包着上颚,下颚的两排的尖牙在阴影下清晰可见;不同于其他撕裂者,他有六只耳朵,左右各站三只,耳朵看起来硬化了,像没有棱角的铁块,又莹莹地散发着红色的光;他的后颈有三排排列整齐的块状鳞,在前后相互拍打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哒哒声;整条脊柱都长满了又大又粗的锐利尖刺,也伴随着哒哒的鳞片敲击声,整齐得前后摆动。

摩多。

希姆在心里念出这个名字,心如擂鼓。

他看着摩多深红到不能更红的眼睛,那眼睛充满了暴怒与疯狂的火焰,里面搅荡着腐朽的红色波澜……

他为之一颤。

摩多的目光搜寻了一阵,先落到了伊弥身上,最终落到了希姆身上,他望了望希姆的右手,吓得希姆差点将手藏在了背后。然后他和希姆目光相接,希姆更紧张了,几乎要闭着眼睛叫出来……

突然,他移开目光,向后转身离去,众撕裂者也随之离开。

树林恢复了沉寂。

伊弥低头看了一会自己的剑,叹了口气,然后把剑收了起来。

“他怎么样了?”她看着希姆,小声问道。

他摸了摸高格的额头:“没什么问题了,暂时还是晕厥的,可能要过一会才能……”

然后高格的眼皮颤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只是半睁半合,勉强眯成一条线。

好吧,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但是高格看起来状态并不好,过了一分钟还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但他看起来十分努力,瞳孔仍有些失焦,但希姆可以从眼神里以及他颤动的嘴唇上看出他内心的急切。

“好好休息,高格。”他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把右手放在高格的额头上,安抚道。

高格或许在内心里挣扎了一会,随后鼻腔长呼出一口气,安然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高格……

希姆在心里默念道,然后他想起来一件事。

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泰勒的问题追了上来,将他打断。

“希姆,你成功了吗?”他看起来火烧眉毛。

但是希姆可以理解他。他点了点头:“我吸收了提撒的光芒。”

“提撒的?……”

“但是我似乎没吸收到什么东西……虽然确实有一定作用……”

“是……什么意思?”泰勒一头雾水。

“这个很复杂,我回去和你解释……”

伊弥看着他们的对话,脑袋上扬,若有所思,但是一言未发。

“伊弥?”希姆接着说他刚刚想说的事情。

“嗯?”她看了过来,对上了希姆的目光,双方都没有移开。

他思索了一会,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由自己说。

“和我们回尼文吧。”他鼓足了勇气,说了出来。

泰勒也看了过来,目光在两者之间徘徊。伊弥则惊讶地稍微张开了嘴,不过马上又合上了,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后,又把视线移开了。

她缄默了。

“那里是你……”希姆卡住了,想了一小会用词,“本来应该长大的地方。”

她还是没有回复。

泰勒则思考着……他想起来,她有两项能力……

希姆说自己吸收了光芒……但有两项能力的是她……

泰勒顿时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他们原本以为希姆可能是……但现在看来她可能也是他们要找到那个……

灵魂链接能力者。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颤抖起来。

这太重要了,这关系到尼文的命运,这关系到……

“哨兵会欢迎你的!……”泰勒一出口,反常地有些大声……伊弥似乎被他的突然发言吓到了……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花了两秒钟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尼文永远是精灵的家。”

伊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可是……我不在那里长大,我不是那里的一份子。”她移开视线,交抱双臂,“我在静谧森林长大,我谁都不认识。”

“实际上,我们全都是同根同源的兄弟姐妹……你完全不必要在意这些。”泰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起来,他真的不想给这位精灵留下差印象……虽然可能已经留下了,“没有精灵会排斥的。而哨兵会带头的……带头发挥所有积极作用。你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像一个在绿林里长大的精灵一样。”

泰勒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伊弥把头转开了,使得他们看不见她的眼睛和脸色。

她思索了一会。

希姆低着头,也想了一会。

伊弥……伊弥……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伊弥,”他再次鼓起勇气,“我们没见多久,但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可以替你担保。”

她的耳朵动了动。

“回来吧,我们去见父亲。”他有点恳求的语气。

伊弥抬起来下巴,似乎叹了一声,又用一只手扶了一下额头。

她最终转过来了,双手别在身后,耳朵和呆毛自然地垂下,面色潮红。

“嗯……”她小声答应道。

三个精灵相互交换了几次目光,然后欣慰的笑浮现了出来。

伊弥抬着头,看着天穹。

你可真有趣……希姆。

她笑着,叹了口气。

泰勒暗自窃喜,他高兴地左右看着……

他的余光扫到了树林中的什么东西。

伊弥似乎发现了这一点,她也随着泰勒的目光望去。

但是她什么也没看见。

“伊弥!”泰勒突然大声喊了出来。

因为这个叫声,伊弥其实有些被吓到了。

当她重新转回来的时候,泰勒则顾着把高格抬起来带走了。

是我猜错了吗?她狐疑了一会,然后帮泰勒将高格抬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棘刺林。

那个她期待看见的黑影在林间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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