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出院

普通药水对于蒋佑冬来说，作用还不如给他吃点肉。

他想拔掉针出院，却无法说服蒋夏楠，无奈只好继续躺倒，等着液体输完。

蒋夏楠给他讲事故的后续处置，蒋佑冬突然想起什么，问他：“救下来的那两个人，活着吗？”

“嗯，都没事。”蒋夏楠突然觉得委屈，却不是为自己。

救了人，受了伤，却不被任何人关注；被救的两个人都已经脱险，都没有人记得来感谢哥哥。

蒋佑冬好像看出来了蒋夏楠的心事，他没再问下去。

无论那两个人有没有活下来，他都尽力了。

蒋夏楠发声前，他内心正天人交战，几百年的守护本能带给他的不仅只有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力，还有近乎天然的悲悯心。

可他也非常清楚，他如今的能力不足以护住更多人。

当时情况太危急，蒋夏楠的安危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他朝着蒋夏楠的方向探了探身子，见小家伙郁郁不乐，蒋佑冬猜想他应该还没吃饭。

他带着些安抚的意味，轻声哄骗：“我饿了。”

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蒋夏楠确实没吃过东西。

他神经紧张了一晚，哥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医院的消毒水味儿浓重，呛得他着实没什么胃口。

听到蒋佑冬说饿，蒋夏楠的肚子后知后觉地咕噜起来。

他抬头看了眼输液瓶的余量，起身出去叫护士来拔针。

蒋佑冬注视着蒋夏楠的背影，右手在被子下缓缓捏成了拳，轻抬右肩，已无痛感。

他藏在衣领中的伤口正在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愈合，发达的医学设备不知道能否检测出他与别人的不同，他不能继续在医院待下去。

护士拔完针后叮嘱蒋佑冬回去以后禁食辛辣，伤口不要见水，右手不能提重物，两周后来医院拆线。

蒋夏楠听得仔细，一一记下。

生怕被扣住做什么检查，蒋佑冬趁着蒋夏楠和护士交谈，下床穿鞋。

蒋佑冬前一天穿的衣服被血染透了，都已经被蒋夏楠丢掉了，他抖开早上出去给蒋佑冬新买的大衣，帮他套到睡衣外面。

连帽的学院风薄呢款，是蒋夏楠喜欢的款式。

蒋佑冬微低着头张开双臂，任由蒋夏楠摆弄。

蒋夏楠站在蒋佑冬身前帮他扣扣子，这才惊觉，号好像买小了。

蒋佑冬瘦，但是骨架却大，大衣被他平直的肩完全撑起，再扣上扣子.....显得有些呆笨。

蒋夏楠没忍住，用手划过自己头顶，和哥哥比了比身高。

“长得太快了你。”蒋夏楠的语气无奈，面上不露一丝异样情绪。

蒋佑冬的心头略定，蒋夏楠对他的身高变化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怀疑。

“你也还会长的。”他的语气诚恳极了。

“......”想到蒋佑冬方才的高个子理论，蒋夏楠一点都不认为这算是安慰。

办完出院，简单吃了点东西，打车返回学校。

蒋夏楠突然想到，昨天帮哥哥换衣服的时候，没见到他的手机。

掉落在事故现场了？

“你手机呢？”

蒋佑冬默了几秒，“没带。”

“为什么不带手机？有人联系你怎么办？”蒋夏楠疑惑。

“跟你一起出来，带手机做什么？”蒋佑冬不解。

对他来说，手机的作用仅限于接收蒋夏楠的信息，以前两人总在一起不用发信息，换班以后蒋夏楠也没给他发过信息，所以蒋佑冬的手机几乎都不带在身上。

“......”蒋夏楠沉默，他好像说错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那你每天和谁一起吃饭？”

不吃饭，蒋佑冬心说。

他发现自己现在对着蒋夏楠撒谎已经不紧张了，“一个人吃。”

蒋夏楠点点头，没再说话。

出门都不带手机，说明平时没人会联系他。

一个人吃饭，说明在学校没有关系好的朋友。

联想到上次，没带卡就不吃饭一个人跑去图书馆......

果然，傻哥哥还是离不开自己。

回到学校后，从校门口到宿舍楼前将近十分钟的路程，蒋佑冬一路沉默着听蒋夏楠给他重复出院前护士叮嘱的注意事项。

“这几天你就先不要洗澡了，反正天凉了也不怎么会出汗。”

“上下床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尽量右手不要用力。”

“拿着诊断书去找体育老师请假，体育课就不要上了。”

好吧，也不全是医嘱。

蒋佑冬听一句就点点头，乖顺极了。

分开各自回宿舍。

蒋夏楠一进宿舍就感受到了来自亲舍友的热切迎接。

黎绪后怕极了。

这两天他一直在关注事故动向，他知道蒋夏楠也受了伤，把人拉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蒋夏楠的后背有几块大面积的青紫瘀伤，擦出些细小的血点。

左臂上方蹭破层皮，左手的指关节也都蹭破结了痂。

黎绪看蒋夏楠这浑身的伤，满眼歉疚。

蒋夏楠看着他的表情，感到好笑，他从小到大踢足球玩滑板，摔打惯了，这点小伤，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笑着说：“干嘛呀？又不是你害我受伤。我哥伤得比我重多了。”

蒋夏楠又想到那晚接电话，妈妈和黎绪，都没问过哥哥一句。

“你哥？”黎绪愣了下，想到了。

对，蒋夏楠和他哥一起去的。

“那他伤得严重吗？”

“嗯，被掉下来的钢架划到了，缝了十几针。”蒋夏楠拿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准备去洗澡。

“我看事故发生后很多现场的粉丝都在微博声讨氢焰乐队，说是事故发生的当场他们没管任何人自己先撤离了，事后也没对受伤粉丝表示关心......”黎绪没再继续问蒋佑冬的情况，转了个话头。

“不知道，我这两天没关注网上的消息，我......先去洗澡。”蒋夏楠打断黎绪，走进了洗手间。

打开淋浴，水流刺激着背部的细密伤口，有点痛。

蒋夏楠静立着，脑子里百转千回。

有什么正在发生改变。

亲眼见证了蒋佑冬整个人的变化过程，蒋夏楠对哥哥身上发生的哪怕一点点的微小异常都非常敏感。

妈妈的不闻不问，黎绪的毫不在意。

黎绪和蒋佑冬不认识，不关心，能说得过去。

可是妈妈......为什么？

他不明白。

回宿舍之前，蒋佑冬给自己做了很久心理建设。

这次事故挺大的，学校和老师应该也都收到了通知，以韩成毫无边界感的外放性格，他回去是肯定要被无死角照料一番的。

他暗暗叮嘱自己自然一点接受，不要露出马脚。

可是，跟他预设的情境不一样。

韩成坐在自己桌边，看到他进门，似乎楞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冷淡开口问他：“......回来了？”

“嗯。”蒋佑冬愣了一下，却莫名松了口气。

虽然很反常，但是冷淡的韩成让他觉得更舒适。

他从自己枕头下面摸出手机，蒋夏楠在车上问他的话让他意识到，这次的事故可能会通知到父母，如果蒋妈妈打电话过来......

他想起分班考之后，他考进重A，蒋夏楠也进步了很多，蒋妈妈打来的电话里，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他隐隐生出一种类似期待的情绪。

可按亮屏幕，他顿住了。

锁定的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信息。

蒋佑冬默然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