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小姑娘。”医生敲敲桌面,“我说的你有在听吧。”
她“嗯”了一句,目光落在她紧捏着的诊断书上。
“好好照顾自己。”
谢恒。
“不要太累了,早点睡。剩下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确诊渐冻症。
“好好好。”她堆起一个笑容,以一个极其夸张的肢体动作深深鞠了一躬,“我先走啦,谢谢医生。”
她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诊室。虽然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早就有所预料,如此结果依旧是久久不能接受的。
为什么?
她明明安分守己。
她明明按部就班。
为什么?
她想大哭一场,或者对着旷野大叫一声,但她没有。
时间。
她还年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如今,时间竟也成了一种奢望。
大约只能说是,物极必反吧。
她蜷缩在长椅里,对着冷白色的灯光确认一遍又一遍。
“谢恒。”
她抬眸。
一道颀长瘦削的身影逆着光,他带着淡蓝色的外科口罩,白大褂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内衬是一如既往干净的衬衣。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沈同学,我来……呃,看病的。”
“嗯。”他伸手抽走她攥着的报告。她窘迫地低头理了理袖口的褶皱,又把手心渗出的冷汗擦了擦,这才怯生生地抬头偷瞄他。
“生病了。”
“哈哈哈对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生病了哈哈哈。”她干巴巴地笑笑,边笑边抓了抓头发,“我之前身体很好的。”
他垂下眼眸,不再说话,手里还捏着她是诊断报告书,却并没有还给她的打算。
“我没事的,沈从周。”
她叹了口气,“只是从前一直和你争第一,现在看来,除了比寿命转瞬这件事上,我还从来没有赢过你。”
“昔日的竞争对手,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孤零零地来医院看病,这样的场景,一定很狼狈吧。”
他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诊断报告塞回她的手里,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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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沈哥,今天又不开心啦?咋,没偶遇谢小姐?”
刚进门,就看见合租的室友林樵系着围裙,正把汤端到桌上。
摆着餐具,林樵还不忘揶揄两句。
“不,我遇到她了。”沈从周把沾着雪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苦笑一声,“她是李主任的病人。”
“病人?谢大学霸生病了吗?”
林樵有些难以置信,夹着菜的筷子都一抖,差点筷子就要掉地上了。
“怎么会呢?谢恒她……那么好的人啊。”
林樵宁可相信谢恒扶老奶奶过马路被讹钱都不愿意相信有朝一日谢恒会得渐冻症。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沈从周的肩膀,“没事没事,今天的碗,我来洗。”
沈从周没有接话,像是很累很累地一具木偶,阖着眼。
“别怕别怕,沈哥,有咱在,拿下谢恒的胃,再拿下她的心,不是问题。”
“渐冻症……李主任的话,痊愈也不是没有可能……呃……”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樵很少能理解像沈从周一样的天才的想法,但是此刻,就谢恒患病,他头一次与沈从周产生了如此高的共鸣。
尽管,他知道,这情感共鸣的性质不太一样。
“谢恒……好人会有好报的嘛。”
沈从周“嗯”了一声,重复了一句,“好人会有好报。”
“吓死了,我还以为兄弟你被这噩耗打击傻了。还好还好……”林樵捧起沈从周的脸,“还好咱T大门面没傻。”
“……松开。”
“哎呀哎呀,真是抱歉。”林樵松开了他作恶的手,“不过说真的,你打算和她旧情复燃?”
沈从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和她之间,没有旧情可燃。”
“……她,好像不喜欢我。”
林樵手又一抖,这下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半晌,他恨铁不成钢地拍拍脑袋,“你们i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沈从周默默瞪了他一眼。
“那趁着谢恒……反正得让谢恒尝尝咱沈哥的恋爱秘方。养兄弟数载,用兄弟一时啊。沈哥,你放心……”
又是沈从周的一记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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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在吗?
堂前燕:咋?
沈从周刚想把犹豫再三打下的“你还好吗?”发过去,对面却先一步来了消息。
堂前燕:今天居然遇到周周了诶。
堂前燕:那作为第一个知情者……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怎么样?
S.:庆祝?
堂前燕:反正也不是庆祝啦,就是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讲啦。
沈从周翻了翻自己贫瘠的表情包库,精心挑选了一个“她也许会喜欢”的表情包发了过去——像她一样的猫,做着颇为可爱的wink。
堂前燕:那,我等你下班?七点,八点,多晚我都可以等。
S.:抱歉。
堂前燕:好啦好啦,怎么还和高中那会一样,动不动就道歉。
“对方还在输入中”的界面跳动半晌,她才再度发来了消息,“老是道歉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