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53）

笛飞声自然是吵不过李莲花的。

于是李莲花摆摆手作再会，提着下摆在笛飞声的死亡注视下晃晃悠悠走上楼。

夭夭早就睡熟了，呼吸一浅一深，红彤彤的小脸埋在软软的枕头里，额上一层薄薄的细汗，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李莲花挽着宽大的袖子驱赶蚊蝇，又拍死了几个在夭夭耳边“嗡嗡嗡”转圈却又不敢上前吸血的蚊子。他给夭夭塞好了被角，看着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这才随意铺了个地毯躺下。

他闭上眼，动动耳朵，偷听楼下的动静。

角丽谯果然在他的床上睡得不老实。灯才熄了不到一刻，李莲花就发现她偷偷摸摸爬下了床。

笛飞声在床体和被褥的轻微摩擦声中惊醒，常年浅眠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拿床边的大刀，却在旁边人发声的时候僵硬了全身。

角丽谯抖着嗓子啜泣：“尊上……阿谯害怕……阿谯不敢一个人睡……”

她趴在笛飞声内侧，整个人都埋在他臂弯，肩膀一抖一抖。

笛飞声没有动作。

角丽谯抬起脸，眼眶里点点泪花打转，却又恰到好处地没有落下，真是十分的可怜。

笛飞声有些窘迫地往床边挪了挪身子。

“那你…睡这？”

“我就知道尊上心疼阿谯！”角丽谯一点都不给他回神的机会，一下子就钻到被窝里，抱着笛飞声的手贴得紧紧的。

李莲花无语望天，决心不再偷听下去。

笠日清晨，夭夭难得起得早，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头发乱糟糟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正巧李莲花在收起昨晚打地铺的毯子，一下子两人四目相对。

李莲花有些惊讶：“今天起这么早？”

夭夭有些懵地点点头，又晃了晃那和鸡窝一样的头发。

她昨夜又做了个很长很沉的梦，梦里她被禁锢了四肢，浸于一片极深的黑暗之中，她想逃跑，想呼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了一样。

夭夭支起身子，黏糊糊道：“主上早上好——”

李莲花收好毯子，问：“等下想吃什么？我们今天开始往西南走。”

夭夭眨眨眼睛，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她歪着脑袋看向两袖飘飘然的李莲花，不解问：“去西南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去和父亲会和呀？”

李莲花关好柜门，回眼对上夭夭半睁的眼睛，绕开后一个问题温和道：“带你回家。”

“回家？”夭夭脑子不太清醒地喃喃这两个字，回过神来后立刻眼睛一亮，半阖的眼陡然睁开，满目惊喜地看向李莲花：“回家！——”

小痋虫一下子来了精神，近乎是从床上蹦下来，李莲花赶紧上去接住磕磕绊绊的夭夭，防着她磕得青一块紫一块。

夭夭神情激动：“翀绥！主上我们要回翀绥吗？！”

李莲花摸摸她的头，把她牵到梳妆台前坐下，声音像潺潺流水一样柔缓：“它现在叫安城。”

“太普通。”夭夭直白道，“还是我们南胤人会取。”

“是普通。”李莲花附和地一笑而过，他熟练地把夭夭打结凌乱的长发梳通，又扎了个他先前在集市上学到的发辫。

——要不等下从角丽谯手中骗点发簪过来？李莲花想，看着角丽谯不缺这玩意儿的样子，给夭夭带上倒是好看。

打理完后两人才一前一后下楼。夭夭“砰砰砰”地踩着楼梯，李莲花在后面一边思索等下研究什么新菜式一边想着安城的事，没注意小痋虫已经三步并两步地跳了下去。

夭夭呆呆地看着一张床上的两个人——笛飞声跟条死鱼一样僵硬地躺在一边，角丽谯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手还圈在笛飞声腰上。

她神奇地走上前，凑近探着脑袋又围着两人观察了一圈。李莲花走过就把她拖走，“小孩子家家不要乱看。”

他把夭夭拖到厨房，狐狸精明显是饿了，贴着李莲花的下摆开始呜呜叫。

夭夭趴在灶台旁，警惕问：“主上，他俩不会太过亲密吗？”

明明主上教导过她，要注重男女之别，不能过分亲近——那笛飞声和角丽谯是怎么回事？

“哦。”李莲花擦干净了手，随口扯道，“夫妻嘛，无所谓。”

夭夭回头又看了一眼，角丽谯面色红润带着笑意，一看就睡得不错。她想了想自己最近睡得多但总是睡得不好，突发奇想：“我看他们睡得不错——那我能不能和主上……”

李莲花听了前半句就用木瓢的背面轻轻敲了敲夭夭的脑壳，皱眉严肃道：“不可以。”

夭夭摸摸偏凉的额头，心不在焉回了声“哦”，又偷偷转头看了一眼角丽谯和笛飞声。

李莲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夭夭被迫收回目光，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满希冀地看向他。李莲花只得补充道：“和谁都不可以。小小年纪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