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金子没了,夭夭很生气。但相比之下,近在咫尺的皇城显然更为重要。
皇城浩大,守卫森严。高耸的城墙隔绝了外市的车水马龙,禁锢着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琉璃红瓦之上,日光耀耀,衬得整座城都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夭夭站在城墙外,抬头眯着眼仰视这一方厚实的墙体,夏末正午的太阳依旧毒辣,晃得有些刺眼。
李莲花一袭胜雪白衣,腰问卷着淡褐色封带,一边环视着周围人来人往的闹市,一边慢慢悠悠地走上前来,不紧不慢道:“皇宫守卫森严,不如我们今夜再去极乐塔一探?”
夭夭却在此刻身子猛然一僵。
她原本是想感应母亲的位置,但当她神思进入虚空之境,以业火痋血脉相连来探查母痋时,猝不及防地发现:
皇城内,死寂一片,无人回应她。
也就是说——她的母亲,不在皇城内。
夭夭慌了。她睁开眼睛,几乎是瞬间化身,根本没有和李莲花打招呼,径直越过城墙飞了进去。
李莲花眉眼一凛,原本倦怠的神色倏然一扫而空。他一瞥周遭,发现无人注意,便立刻踏着婆娑步飞身追了上去。
十年前中秋夜,李相夷能在皇城喝酒赏月还事了拂衣去,今时今日,已然恢复了六成功力的李莲花自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飞檐走壁。只不过这次他走的小心,毕竟他十年残躯,功力未复,还是得防着点皇城司的人。
顷刻间,李莲花已然到达极乐塔入口。
入口的井被一座重达千斤的假山牢牢覆盖着,李莲花眼尖地发现了基座上一条狭窄的缝隙,想来夭夭早已顺着这条缝进入了极乐塔内。
这次没了方多病的机关,进去还真有点难。
但好在冷宫荒芜,长久以来无人来往。李莲花运转扬州慢,破开一掌,第一次给假山打了条巨大的缝出来,他想了想,又补了一掌,彻底破开观山石,刚劲的掌力迫使基座也随之龟裂。
李莲花一跃入内,顺着通道快步向前,终于到达大厅时,只见夭夭抖着身子瘫坐在杂乱不堪的地面上,手里捧着残破的罗摩鼎,杏眸含水,眼泪哗哗地掉下来,哭花了粘在脸上的黑灰。
见人来,夭夭擦了擦花脸,哑着嗓子朝李莲花哭:“主上——母亲、母亲她……”
怎么会这样…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不应该这样的…
夭夭这次是真哭了。
极乐塔内的罗摩鼎里,只有业火母痋一半成灰的尸体,夭夭不可置信地捧起罗摩鼎左看右看,结果也只是左摇右晃让母痋的尸首更加残败。
她抱着母亲的尸体,一时之间感觉天都塌了。
不应该这样…怎么会这样…母亲死了…她的母亲死了……
她的母亲怎么会死?
李莲花提着下裳,跨过一堆杂物走到夭夭身边,扶起整个人都软成一滩水的小痋虫,拿了块帕子给她擦脸。
夭夭难受极了。李莲花动作温柔,她鼻子一酸,更难过了,一头埋进主上大人的怀抱里,哇哇大哭,嘴里喊着母亲母亲。
她原本还想着,今天见到母亲,要和她好好讲讲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要和她好好讨要讨要复成功国后的奖赏……
她不过是千千万万子痋的其中之一,母痋也许从未注意过她,但夭夭敬仰母亲,所以她惊讶于自己会被母亲临危授命,又同时对这一大任感到荣幸。
可是现在,母痋死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和母痋讲述她这些天来的故事和一直以来的仰慕。
李莲花哄小孩地拍拍她的脑袋,一边说着安慰的话,扯着慌告诉夭夭不要伤心,就算没有母痋他们也能成功复国,一边悄无声息地从夭夭手中接过罗摩鼎。
他目光深沉,面色凝重。
母痋死了,理应是好事。可是,李莲花轻轻抚上夭夭脖间纹路,小痋虫在他怀里一抽一抽,连带着脖子也在他手掌下跳动。
不对,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