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8）

观音垂泪果真稀世灵药。

虽然无意，但对于好东西李莲花还是秉持着来者不拒的态度。他运气了一晚上，吐了几口暗红色的血，终于在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完全驱散了体内的碧茶之毒。

他压下体内得到释放后躁动的内力，垂眼看向在他床边守了一晚上没合眼的夭夭。

小痋虫强撑着脑袋，摇摇欲坠，眼神迷离。

其实李莲花有提醒过她可以先去休息，他的扬州慢中正绵长，自会护他无虞。

但夭夭倔得很，非说要给主上大人护法。结果到头来自己先撑不住了。

夭夭的脑袋晃着晃着，就无意识地落了下去，让她猛然从零零散散的美梦中惊醒。

业火痋嗜睡，她这番一天一夜未眠，着实有点强虫所难了。

夭夭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仰头去看李莲花的情况——她的主上大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夭夭惊喜道：“主上的毒解了？！”

李莲花回：“无碍了。不过内力只剩一成。”

他语气仍旧淡淡的，但轻松有力了不少 ，不似从前一句话里总夹着些若有若无的疲惫喘息。

夭夭黑色的眸子亮极了，咧着嘴有点像高兴傻了地笑着：“毒解了就好！剩下的都不是大问题！”

太好了太好了。她兴高采烈地想，终于离复国大业又近了一步！

“咕噜——”

夭夭上一秒还在拍手鼓掌，下一秒立刻乖乖收势，面色赤红赧然。

——是她饿瘪了的肚子响了。

李莲花了然，嘴角藏着一抹笑，一边穿鞋一边心情颇好地问：“想吃什么？”

正好展示展示他许久未动的厨艺。

夭夭双眼放光，脱口而出：“肉！”

李莲花：“行。”

他站起身来，踏出一步，却猛地在原地愣神良久。

说实话，还挺不习惯的。

没有了碧茶之毒在他体内的肆虐，李莲花惊觉原来走路是如此轻松，不需要过多地喘气，不需要什么支柱物，简单地跨过两步就到厨房了。

他有些恍惚地想，上一次这么轻松地走路，是多久以前来着……

李莲花从一堆杂物中找到了几根干燥的木柴，然后从柜子里翻出先前新买的猪肉，刚想生火慢煮，却陡然间注意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杂草被鞋底碾压的动静——

混杂着方多病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不得不说这观音垂泪的效果就是好，他现在已经恢复到了十年前的警觉功力。

李莲花瞬间拉过夭夭的衣领，踏着婆娑步隐入周遭浓密的林木之中，轻盈得像是风过无痕一般。他轻轻拨弄层层树叶，留下一个见光的小口来观察楼内动静。

方多病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小厮，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李莲花不禁暗暗叹气。明明他走前也和方多病说过江湖不再见，这一根筋的小子怎么偏偏还要找上门来？

方多病眉目清秀，身量高挑，握着剑一步踏入门户大开的莲花楼，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夭夭拉着李莲花的外衫，眼睛都看直了。

李莲花自然注意到小痋虫这幅魂不守舍的姿态。他双手环胸，坏心眼地拱拱她的肩膀，兴致盎然地问道：“怎么，看上这小子了？”

夭夭咽了咽口水：“嗯嗯，主上，他好白。”

李莲花脸上的笑更微妙了：“春心萌动，这是正常的。不过你别看这小子毛毛躁躁的，其实他是有未婚妻……”

夭夭目不转睛、心不在焉地说：“主上，你说他怎么细皮嫩肉的…”

李莲花：“……？”

这形容词怎么不太对？

李莲花看看在他楼内翻箱倒柜的方多病，又看看旁边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夭夭，赶紧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半个身子都斜出去的小痋虫。

——好险，差点就要让她飞出去把方多病拆骨入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