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知（中）

“我记得平日里你出门，殿下就算没办法陪你，也会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安白檀在附近守着。怎么今日殿下不在也就罢了，怎么连她也不在。”

婉娘闻言，抬眸看着空中的繁星点点，以及徐徐升空的无数明灯。

虽然李译忱从未与她说过，武思月和高秉烛离开神都到底查的是什么案子，但她也约莫猜得到，他们查的这个案子，约莫和数月前宫中发生的厌胜之术有关。

毕竟，圣人一直以来最忌讳的，不就是厌胜之术吗？

在许多年以前，那时她的父亲和伯父都还在。

只是那时朝局动荡，当时已是皇帝的太子李愚被圣人废为庐陵王，最后被贬谪出京。而身为圣人母家的弘农杨氏以及武氏一族则受到圣人的重用，侄儿武慎行、武三思等人封王，杨氏一族只要是入朝为官的那时大多都身居要职。唯有先前的李氏皇族，因太子李愚听信谗言、又反对圣人上位的缘故，大多都被诛杀。

而此前的许多年前，高宗皇帝在位时的永徽年间，那时的圣人仅仅是高宗皇帝后宫里面的一个昭仪。在她之上，除了贵妃郑氏之外，还有皇后王氏与淑妃萧氏。

那时，武昭仪生下五皇子，王皇后忌惮昭仪得宠，竟也愿意放下身段和昔日与自己一向不和睦的萧淑妃站在同一战线。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虽然高宗皇帝对她的情谊没有武昭仪那般深厚，但到底夫妻多年，就算没有爱情，敬重也是有的。她若是没有任由自己的母亲施厌胜之术以致安定公主夭折与襁褓之中，也许高宗皇帝念及自己与她的夫妻情分还真的不会废掉她的皇后之位。

毕竟，他再怎么样，也会顾忌她乃皇长子养母的事实。

“郎君和白檀他们最近都忙着呢。”婉娘笑道，“高执戟和阿月出去查案了，郎君为了协助他们查案，最近也很少回家，白檀是他的随从，自然是要跟着他的。”

百里蕙兰闻言，蹙了蹙眉，“听闻前些日子张易之在宫里发现有人使用厌胜之术诅咒圣人，莫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对此，婉娘不可置否，“虽然郎君并未明言，但我猜，他们最近忙着查的事情，应该就是和这个有关。毕竟……圣人对厌胜之术一向忌讳。当年的安定公主，不就是夭折于此吗？”

百里蕙兰闻言，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皇家的这些隐秘，她虽不感兴趣，但也听了不少。

当年她的大哥百里宽仁因天生六指被人视作异类，满腹才华和满心的抱负无处施展，只能赋闲在家。后来他死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借助假死在神都消失，以至于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早已离世的时候，也依旧有许多人认为他是因为满腔才华无处施展才郁郁而终的。

百里延膝下一共两子一女，当年百里宽仁还在时是最疼她的，偏生她又是个女娃娃，对那些个奇门遁甲之术又不感兴趣，便总是缠着他。而那个时候，百里宽仁为了哄她，也和她说了不少的事情，皇家秘辛、民间异事几乎都有涉猎——虽说其中有一些不一定是真的，但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足以消磨童年时期的漫长时光了。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所谓的满腔才华无处施展导致郁郁而终不过是一个借助他假死脱身的借口罢了。他真正想做的，一直都是推翻圣人的统治，好实现自己理想和抱负罢了。

百里蕙兰摇了摇头，“这一次的事情怕是不小啊。”

虽然如今的圣人是女子，但谁都知道，龙之逆鳞触及必死。若是真的让联昉和内卫府查出来，神都怕是又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也不知谁家又要倒霉了。

“行了，咱们也不是做官的，就不要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婉娘笑道：“最近我又排了一支新舞，等到时候中秋节的时候跳给你看。”

百里蕙兰却笑了，“只怕要等殿下先看了才能轮到我吧？”

婉娘闻言，耳根泛起了一阵淡淡的红色。

如今他虽然依旧时常因为公务而不回家，但自从圆房之后，他们只见的关系便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疏离了。

只是……

李译忱这般偏爱她，只怕王妃又要不高兴了。

不过好在李译忱也是个细心的人，直到王妃容不下她，便又找了个地方让王妃找不着。这样既能避免后宅不宁，又能避免王妃找她麻烦，确实是一举两得。

婉娘抬眸看着小店的牌匾，笑道：“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