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雨点滴答滴答敲打着透明的伞布，许朝终于走到了单元门口。她收起伞，抖了抖伞上的雨水，熟练地进电梯摁亮家的楼层按键。

　　“叮咚”

　　“十七楼到了。”

　　许朝走出电梯将伞挂在门口的木质挂钩上。刚触碰到门上的指纹锁，她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门的另一边有人争吵的声音。

　　许朝不由得心头一紧。

　　做好心理准备后，许朝向指纹锁摁下大拇指——

　　“门开了。”

　　门锁机械的声音响起。

　　许朝打开门，父亲和母亲正站在客厅。父亲背对着她，手里紧紧握着手机，而母亲面对着他站着，指着父亲的鼻子破口大骂：

　　“许建峰，你不是说过了再也不和那个女人有瓜葛了吗？！”

　　许建峰做出想抬手的动作，却又放下手来。

　　“我——”

　　许建峰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什么来向周莉狡辩。

　　“咱俩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居然好意思在外面三番五次找女人，你要脸吗你！！”

　　周莉气得脸憋的通红，布着血丝的眼睛也通红通红的。

　　“我为什么找人？呵，你现在根本不能给我提供一点情绪价值！”

　　许建峰也许是恼羞成怒，一边挥着手一边大喊。

　　周莉听后情绪彻底崩溃，随手拿起一旁电视柜上的花瓶愤然一摔：

　　“我一心一意为这个家，你却把心思和钱花在别的女人身上……”

　　周莉顿然哽咽，一滴泪从脸颊滑下落在散着花瓶碎片的瓷砖地上。

　　他们为什么又吵起来了……

　　许朝手指不停揪着衣角，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两人争吵，眼里满是恐惧和无助。

　　“爸爸妈妈……”

　　许朝小声唤道。

　　此时，周莉终于注意到了愣在门口的许朝。

　　“朝朝啊……”她脸上顿时流露出愧疚的神情，走上前去抱住许朝，似乎想说些什么，那些话却又被眼泪塞进了肚子。许建峰回头看了一眼许朝，轻声叹了口气，转身瘫到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酒瓶往嘴里猛灌。

　　许朝眼眶红红的，轻轻推开周莉，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

　　她靠着门，脸埋在手臂上无助地崩溃大哭。她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开始越来越频繁地争吵，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那样做，不知道这个家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她只知道曾经那个和和睦睦、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好像就这样慢慢在她的回忆里碎裂，怎么拼都拼不起来。

　　那一晚，许朝彻夜难眠。

　　“早啊。”

　　“今天来迟喽~”

　　陈书程拎着一袋早餐站在熟悉的路口，见许朝才赶来，他上前去拍拍她的肩。

　　“嗯？啊？”

　　许朝似乎楞楞的。

　　“呐，早餐。你今天怎么了这是？”陈书程一边把手里的早餐递给许朝一边问道。

　　许朝接过早餐，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谢谢，并没有回答陈书程的问题。

　　陈书程注意到了许朝眼下乌青的黑眼圈和有些肿胀的双眼，伸手轻轻拨了拨许朝的头发：

　　“叔叔阿姨又吵架了……？”

　　许朝楞住了，昨天那些糟糕的画面又涌进了她的脑海。她推开陈书程的手，眼眶有些红红的：

　　“没事，不要你管。”

　　说完她头也不回就向前大步走去。因为走得有些快，一会儿许朝便有些累了，于是放慢了步子，手背抹着脸上的泪水。忽然，身后一双结实的大手将她转过来，臂肘一弯拥她入怀。陈书程轻轻抚摸着许朝有些散乱的头发，又将怀抱缩紧了些。

　　“朝朝，难过就哭出来吧，我挡着了，没人看见。”

　　许朝再也不能抑住心里堆积的难过和委屈，双臂环住陈书程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

　　“许朝，你今天怎么了？感觉魂都丢了似的。”

　　慕如烟一边摁着笔一边小声问许朝。

　　许朝轻轻抬眼望了望慕如烟，沉默了一会儿，说：

　　“没事，就是家里人吵架了。”

　　“啊……抱抱。”慕如烟说着便上前轻轻抱了抱许朝。

　　许朝手里翻笔袋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翻着。

　　“没事啦，家里人多多少少都会吵几次架的嘛。”许朝似笑非笑地又接上两句。

　　“别逞强了，我知道你……”

　　“好了好了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还没等慕如烟说完，许朝便匆匆打断她的话提上书包和桌边挂着的伞就跑出了教室。

　　许朝在暗暗的路灯灯光下拖着重重的双脚走着。突然，她闻到前方传来一股有些呛人的烟味儿，抬头看，果然是江奕然。

　　她小跑上前，把伞递到江奕然跟前，尽量避开他的视线，说：

　　“谢谢你的伞，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生活了……”

　　江奕然并没有接过雨伞，只是静静地不断盯着眼前身体有些打颤的小姑娘。

　　许朝被他盯得有些慌，于是用力把伞往江奕然怀中一塞，撒开步子就准备跑路。没想到江奕然反应速度很快，一伸手就揪住了许朝的后衣领。他将手里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提到自己眼前来，弯下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很吓人吗？你为什么要那么怕我？亏我还救过你命。”

　　许朝试图推开江奕然的手，可奈何力量悬殊，她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挣脱。

　　江奕然露出一副讥笑的表情，直起背吸了口烟，随后又弯腰，往许朝的脸上吐了一大口烟。

　　“咳咳……咳咳……”

　　许朝被呛得有些难受。

　　“噗嗤”

　　江奕然看着眼前的玩物不禁笑出了声，“不听我的话就会在我这里挨揍哦。”

　　这个江奕然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儿啊，为什么之前要做那些好事现在又要来欺负我？许朝脑子几乎要变成空白的了。

　　就在许朝手足无措间，她忽然感到脖颈后一阵轻松，原来江奕然已经松开了她的后衣领子。她伸出手去摸摸，脖子后方的布料已经被揪得又松又皱。

　　“嗤，你还真信了。”江奕然不屑地撇了撇还没从刚刚的惊慌中缓过来的许朝。

　　许朝见江奕然似乎并没有把刚刚吓唬人的话当真，于是便瞟了瞟靠在墙边嘴里衔着快燃尽的香烟的江奕然，撒开步子就跑远了。

　　江奕然远远望着许朝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抖了抖手上香烟燃尽后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