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书先生,姜三姑娘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剑书有几分为难。
姜三姑娘平日若是送来什么,他定然是会高高兴兴地送来给先生看,只这次送来的,并非是平常的物件。
是峨眉,是先生自上京来便带在身边的琴。
谢危是什么?
谢危的声音中也染上几分松快。
本在习字的手顿住,宣纸上殷开一片浓重的墨迹,他抬眸,却见微微躬身的剑书脸上那为难之色。
方才几分愉悦已然荡然无存,他眸光微冷,声音也低了几分。
谢危说。
只一字。
剑书的手微微颤抖着,身子往一旁挪了挪,露出身后的峨眉,那琴,是他前几日赠与姜迟晚的。
谢危似是缓了几秒,才缓缓走过去,他俯身,宽袍大袖在琴身上投射出些阴影,那双生了薄茧的手一寸寸抚过琴身。
剑书先生,送琴来的小厮只说,姜姑娘言,无功不受禄。
好一个无功不受禄。
谢危的手狠狠按在了琴上,他的眸色幽暗,唇却紧抿着。
姜迟晚如今倒是无端想与他扯清关系了,只一张琴,轻飘飘一句话,休想。
谢危这话,叫她亲自来同我讲。
谢危那清冷的脸庞尽是阴郁之色。
只他唇边竟有一抹笑,那笑却更让人觉刺骨般的凉风自背后升腾而起。
他转身去瞧那副已不成样子的字,嗤笑一声,将宣纸自一侧掂起,随后从中间撕开,扔在地上。
剑书见此,已心中发怵。
剑书那小厮还说,日后若是无必要的话,姜姑娘不会再与您见面。
那话在他喉中如同根刺般。
只说出来,便忍不住偷偷去瞧谢危的脸色,他已然没了表情,只冷淡地瞧着这被撕碎的字。
他知道,先生是如何才得偿所愿。
故也知今日,这事对他是多大的打击。
谢危下去吧。
谢危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
他竟恢复平素那副温和待人模样,只那如谪仙般的脸庞叫人感受不到半分如沐春风,反倒像是凛冽的寒风拂面一般。
剑书是。
剑书不敢多言。
只行礼后便出了书房。
谢危书房中墙边悬挂倒并非何大家之作,反倒那字画皆字迹清秀,若要他人来看,定会说一股小家子气。
他缓缓走向那字画边,指腹轻轻摩挲过那质地不算好的纸张。
如今已是第五年。
他未有一日不在念她,想她,他隐忍四年,唯这对她表露情愫的一年,竟仍未有结果。
无论在宫中做先生时,亦或是通州一行,他皆只将她一人放于眼中。
她怎就如此狠心。
逃一次竟还不够,如今又要推开他。
吕显你这病殃殃的身子竟还喝酒。
吕显来时,谢危已是酩酊大醉。
从前谢危最瞧不起这般拿酒消愁之人,如今竟喝了好几壶,还要再往嘴里灌。
谢危放手。
谢危倒不似失了理智。
他伸手拂开吕显按住他拿着酒杯的手,又往口中灌了一杯。
吕显你到底是受什么打击了?
吕显是宫中的事被沈琅发现了还是薛家来找了你的麻烦?
谢危却未言。
只想到什么一般,看了他片刻。
谢危你当日去见她可说了些什么?
他并非不知吕显的小动作,只也懒得去管,可如今姜迟晚这般,叫他已怀疑了。
到底是为何。
为何忽然这般要推开他。
吕显我只说你在薛姝这事上帮了她,还有通州一事你对她的退让,有什么不对么?
吕显自是不懂。
可这话说出口,谢危的目光立刻变了。
他眼中几分愤怒,几分不解,甚至落寞与痛苦。那双细如修竹的手直直揪住吕显的衣领。
谢危谁准你告诉她?!
他是这世上最了解姜迟晚之人。
她的柔软,她的自卑,她的脆弱,她的一切,他皆清楚。
吕显难道是我——
吕显愣住。
忽的回想起那日姜迟晚并不算开心的眼神,甚至笑得都有几分牵强。
他本想帮谢危,竟是酿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