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出 慈戒

（老旦上）

杜夫人“昨日胜今日，今年老去年。可怜小儿女[1]，长自绣窗前。”几日不到女孩儿房中，午晌去瞧他，只见情思无聊，独眠香阁。问知他在后花园回，身子困倦。他年幼不知：凡少年女子，最不宜艳妆戏游空冷无人之处。这都是春香贱材逗引他。春香哪里？

春香“闺中图一睡，堂上有千呼。”奶奶，怎夜分时节，还未安寝？

杜夫人小姐在哪里？

春香陪过夫人到香阁中，自言自语，淹淹[2]春睡去了。敢在做梦也。

杜夫人你这贱材，引逗小姐后花园去。倘有疏虞，怎生是了！

春香以后再不敢了。

杜夫人听俺吩咐： 【征胡兵】女孩儿只合香闺坐，拈花剪朵。问绣窗针指如何？逗工夫一线多[3]。更昼长闲不过，琴书外自有好腾那[4]。去花园怎么？

春香花园好景。

杜夫人丫头，不说你不知： 【前腔】后花园窣静[5]无边阔，亭台半倒落。便我中年人要去时节，尚兀自里[6]打个磨陀。女儿家甚做作？星辰高[7]犹自可。

春香不高怎的？

（老旦唱）

杜夫人厮撞着，有甚不着科，教娘怎么？小姐不曾晚餐，早饭要早。你说与她。

杜夫人风雨林中有鬼神，

春香寂寥未是采花人

杜夫人素娥[8]毕竟难防备，

春香似有微词[9]动绛唇。

注释

[1]可怜小儿女：语出杜甫《月夜》:“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2]淹淹：昏昏沉沉。

[3]逗工夫一线多：指日子长起来，可以比平日多做一些针线活。一线，刺绣时用完一根线的工夫。

[4]腾那：此作消遣解。

[5]窣静：幽静。

[6]尚兀自里：独自。

[7]星辰高：指命大、运道好。迷信说法。

[8]素娥：嫦娥。此处指杜丽娘。

[9]微词：婉转地规劝、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