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李莲花身娇体弱,方小宝成宿未眠,来回奔波,昭翎女孩子家家的,又是堂堂一国公主,算来算去,这马车只能笛飞声来驾驶。
柯厝村突如其来的乞丐和客人尚未明确身份,若真是寻笛飞声报仇,总不能不加掩饰,大喇喇地驾着马车出村,这绝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笛飞声毅然地“谢”决了公主殷切热心的「乔装打扮」,只在脸上沾了胡须,画了道狰狞的伤疤。
夕阳将落未落,晚霞如火如荼。白马嘶鸣一声,迈开矫健的步伐,朝着西方而去。马是西域良马,日行千里不惧,笛飞声挂念李莲花身子柔弱,并未让它疾驰,不疾不徐地出了柯厝村,再是柯厝镇,再不久,进了荒山野岭,了无人迹。目前为止,尚未发现有人跟踪,心中轻松不少,看来真是自己多想了。照地图所看,再一个时辰,便可到下一个镇子,到时寻个客栈住下,洗下一身的风尘,不失为一件美事。
车厢内,方小宝仍在憋笑,李莲花狠狠地、幽怨地回瞪他,终于他把脑袋往昭翎身后一偏,“噗嗤”笑出声来。
昭翎揪拽着他的耳朵,把他揪了出来,耳提面令,佯装严肃,“有什么好笑的,李大哥…李姐姐那么美。”
方小宝疼得龇牙咧嘴,求饶道:“美!美!美!”
李莲花白眼一翻,添油加醋道:“昭翎,他不是还说你枉为公主,毫不矜持吗。这种人,需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昭翎心领神会,两只手狠狠地捏住他的脸颊,问道:“本公主美不美?”
方小宝:“……”
昭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眉毛一挑,极具威慑力。
“美!美!美!”
“本公主不矜持?!”
“矜持!矜持!”
方小宝点头如捣蒜,脑袋都晃得晕了,非常想、急不可耐地和阿飞换一下位置……
8、
“无悲客栈。” 昭翎昂首念道,“这刚刚戌时,怎么早早打烊了呢?”
李莲花道:“来往街道上也无甚行人,许是这镇上宾客不多,人又惯于早休的缘故吧。小宝……” 李莲花看了看他红肿的脸颊,嘴角一个抽搐,又道:“阿飞,你去叫门…吧……”
话音未落,笛飞声已叩响了客栈的门,不多时,里面传来“来了~”,声音喑哑疲倦,显然值班的已入睡又他们吵醒了。
开门的小二穿着中衣,面容清秀,脸上却不似寻常小二般满脸堆笑,可能是被惊扰了好梦,一时还未调整成工作的最佳状态。
“呀!” 小二打眼扫去,目光落在昭翎和李莲花身上时,均是吃了一惊,到了方小宝时,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又见笛飞声面容狰狞,不苟言笑,心生畏惧,不由得多看了眼。他大约是不明白为何两位如花般的姑娘怎会和这两位奇奇怪怪的人走在了一起。
但他很快神色如常,嘴角、眼角用力堆笑:“四位里面请~”
他凭着自己丰富的经验,只需稍稍打量,便看出他们的诉求,“四位是住店吧?本店已打烊,厨子正和周公打的火热,吃不上热菜了,厨房还有些凉菜,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各位端来。”
李莲花环顾四周,这是个简单的两层客栈,上下不过十间房子,虽说简单了点,给过路人歇歇脚也不成问题。
李莲花温柔一笑,道:“有劳了,只是不知我们今晚住在哪间房子?”
小二一惊,暗道:“怎么如此好看的女子声音竟如此粗犷,实在不搭。” 面上却不表露半点惊讶,这是他 —— 一个店小二基本的道德素养。
“哦,巧了,恰巧剩下两间空房,二楼左二、左三”,小二伸手指了指,又道:“四位是两对夫妻吧?如此正好,入住之事明日再说,我且先把饭菜端到你们房间。”
小二话说的极快,压根没给方小宝插嘴的机会。见他住了嘴,忙道:“我看着镇上行人不多,怎么只剩两间了呢?还有没有多的?”
“这位公子……”
“哦,我姓元……”
“元公子说的极是,我们镇名曰留下镇,虽称留下,却极少有人长时间驻留。我们小店也是开了几十年,虽说没有倒闭,也只是勉力维持着经营,打尖的多,住店的少。近两日,也是奇怪,平白多了人,小店也是许久没住得满满当当的了。”
四人相视片刻,都想起了柯厝镇上的奇事,也不多话。方小宝道:“那真是奇了,我们先上去了,有劳小兄台了。”
“好说,好说。”
9、
上楼梯时,方小宝开始分配起房间,“这只有两间房,咱们三挤挤,公主自己住一间。”
昭翎:“不要。”
笛飞声:“不好。”
昭翎嘟着嘴,眼泪汪汪道:“我害怕……”
李莲花道:“那店小二既已认定咱们是两对夫妻,异房而眠,不太好吧?”
方小宝怒道:“那是他以为的,实际又不是,他以为的又有什么关系!?”
“哎~” 李莲花耐心道:“小宝啊,你没听他刚刚说的怪事吗,与那柯厝村如出一辙。咱们都做了这副打扮了,咳咳…… 还需继续扮演下去,瞧瞧他们到底要做何事。”
方小宝心知他有满肚子的道理,说他不过,不情不愿地被昭翎拉进了左三的「忘情」。
“客官,洗澡水我都给您放好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便下去了。”
李莲花挥挥手,温柔道: “好,辛苦了,早些休息。”
“得嘞”。话音未落,李莲花早已瞧不见他的身影 —— 这班下的真够快的,呵呵。
李莲花栓好房门,冲着里面喊道:“阿飞啊,洗澡水好了。”
很快地,笛飞声穿着松垮中衣走了出来。李莲花被他裸露在外的伤痕吸引了注意力,胸口左上的贯穿上应是东海之战留下的,周围有些匕首伤,应是角丽谯的杰作。然而这些伤痕并不是最触目惊心的,最让李莲花注目地是无数纵横交错的浅浅伤痕。
“李莲花~”
“啊……” 李莲花怔怔地抬头,目光交汇时,这才意识到他已赤条条地泡进了桶里,自己真是大大失了分寸,“那个……这些伤痕都是你很小的时候留下的吧?”
“是,瞒不过你。”
“嗯,这些伤痕都已淡了,应是陈年就上,且看着是剑伤,但不狭长,应是在你还是少年时便留下的。”
李莲花不忍再看,摩挲着脸颊,问道:“疼吗?”
“不疼了。” 李莲花触到了他内心最晦暗、阴郁、无助的回忆,一滴泪水无声地从他的眼眶流出。他的前半生一直在地狱中试炼、缠斗、求生,大仇已报,一切该是过去了。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此后,有我、们陪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