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像熬鹰一样熬着自己，熬得胡子拉碴眼睛血红越发憔悴，他想不通。
方多病回天机山庄的路上看见层林尽染、小河淌水、鹰击长空、小儿嬉戏、旅人言欢… 大自然有大自然的热闹，人有人的热闹，但热闹都好似与他无关，脑子里满是李莲花那句“我跪”，他想不通。
两个想不通的人，越想不通就越要钻牛角尖的去想。
“你第二个老婆又跑了？ ”始作俑者笛飞声一脸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位不修边幅的前剑神。
“之前那个不是我老婆，现在这个才是我唯一的老婆，被你说跑了。” 李莲花抬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笛飞声。
“对不住了，不过这件事确实是你不对，我虽然没有老婆，但也知道是你不对。”
“嗯。”
“我知道你爱惨他了，但是爱不爱是一回事，对不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笛飞声同情的看着他道。
“你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李莲花病急乱投医，马上又回过味来：“噢，问你也没用，你没老婆也不想讨老婆，肯定不知道。”
“我就算没老婆，也知道没成亲时不能这么没名没分的一直睡人家啊！” 笛飞声一脸嫌弃的看着李莲花说。
“你胡说八道什么！” 纵是李莲花脸皮再厚，听见这种话也确实羞恼。
“李莲花。” 笛飞声正色道：“你以李莲花的身份解救了每一个被李相夷困住的人，却唯独困住了方多病。”
听闻此言，李莲花猛然扬起脖子盯着笛飞声，过了一会又像失去了力气一样瘫坐下来。
“方多病回天机山庄了。” 笛飞声还是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
“无颜在天机山庄附近，看见他和方夫人在收租。”
“收租？”
“对啊，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大少爷，人家一门心思扑你身上的时候，你还真想着当便宜相公啊？” 笛飞声收回同情的目光，翻了个白眼。
去找方多病的动力还是战胜了一颗内耗的心，李莲花吃了五碗饭，把笛飞声带来的吃食无论咸甜酸辣，一股脑吃掉了，没吃完的就悉心打包在小包袱里。末了还抹抹嘴：“观音垂泪确有奇效，我已能恢复些味觉了。”
笛飞声平生愿望就是能与痊愈后的李相夷再战一场，看见方多病有如此奇效，甚至在心里默默将他与忘川花并列为解毒双姝。
方多病回家后的境遇其实也不太好，他本就是喜怒挂脸的性子，当他穿着异域风情的罩衫（笛飞声挑选的品味一言难尽）、头发乱糟糟的尚未来得及重束、神情低落、整个人还脏兮兮的回到天机山庄的时候——
方夫人的嗓门响彻云霄：“ 小！宝！啊！你这是遇到响马还是水匪了？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他们也敢动？”
等沐浴梳洗之后，恰逢方则仕从宫里下值，一家人热闹又整齐的坐在桌边吃团圆饭。
展云飞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近日一品坟的江湖动荡他也听闻一二，据说吃席的那群顶尖土夫子和以妖媚闻名的万圣道、鱼龙牛马帮被三个人组成的联盟各个击破。
其中一名步法诡谲身形奇快，使一柄软剑，凭一己之力拖住了单孤刀、浮屠三圣和角丽谯及其带去的高手；另一名抢夺观音垂泪的是小孩样子，背着一柄长刀，出手狠辣轻功极好；还有一名少年通身富贵，面纱之下的半张脸浓眉大眼，负责扬剑断后，半步不退。这三人都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之感，压根就没留后路，一招一式都是奔着抢药去的，金银财宝连看都没看一眼。
展云飞面上不显，暗中却一直在偷偷观察方多病。
“方多病，你说这江湖有什么好的？你就一门心思天天要出去闯，听你娘说你今天闯成个讨饭佬一样的打扮回家？” 方则仕表情复杂的看着他问。
小宝装作没听见，一心一意的对付碗里的白切鹅，又舀了一调羹桂花圆子酿，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
“你若更中意武学，我也可以让同僚举荐你直接参加殿前的武举走仕途呀，外放几年历练一下，再调回御前，也不用吃那边塞之苦，不好吗？”
小宝还是装作没听见，目标转移到八宝鸭上，一筷子一筷子的掏鸭腹里的糯米吃。
“还有你和公主的婚事，昭翎公主身份尊贵，也有样貌才学，对方家也不排斥，你要拖…”
“我和公主没有婚事。”
“你个逆子！”方则仕刚才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发作了。
“好了好了，小宝才刚回家，看这样子在外面也是受了委屈的，消停几天再说这些行不行？！” 方夫人爱子之心拳拳，终是让吃饭回归了吃饭本身。
小姨也在一旁帮腔，说至少小宝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非纨绔，现在活泼些叛逆些实属正常，仔细越管越反。
方则仕还是心疼儿子的，见他低落似是受了挫，也没再提进步的事了，反而吩咐小厮去给少爷制备新的秋衣冬衣。
接风宴结束时，方多病独自去了后山，准备去桂花竹林里散散步，途径一片空地时，看见了披头散发的展云飞，似乎是跟着他过来的。
“方大少爷此次出去定是历练了一番，要不要饭后消消食，你我点到为止的过几招？” 展云飞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方多病笑着说：“我总觉得你和我小姨好事将近，还叫我方大少爷，言重啦。那我就试试展大侠的云中信。”
“这意思是要使剑了？求之不得。” 展云飞唤出配剑云中信顿了顿身形作了个请字。
二人在比试时候，隐隐有平分秋色之意，展云飞早知道方多病天赋绝佳，也没料到他进步如此之快。
于是劲蹬右腿使出一招“鹞子翻身”迅速钻向方多病的左空档，速度极快，寻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方多病下意识的向后撤步，尔雅剑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向腰后横出，堪堪格挡住了展云飞的攻势。
展云飞的“云中信”就这样被“尔雅”震脱手，飞出几丈远。
方多病还愣在刚才下意识使出的一剑里，那是李莲花在空余时要他背的无名剑谱中的第四招，除了剑谱也偶加指导，要其配合“苏州快”一同使用，没想到在实战中如此惊艳。
“上一次云中信脱手飞出，还是和李相夷打赌的那一战，说来奇怪，和你刚才用的招式一模一样。” 展云飞拾回配剑一边仔细擦拭，一边不可置信的和方多病说。
“展大侠承让了，一模一样？”
“对，招式一模一样，只不过你的力道和技巧弱于他，尔雅的刚劲之气也逊于少师”
“李相夷的剑法？”
“对，李相夷当时狂得很，我问他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波心荡”，因为扬州慢和四顾门，都是取字于姜夔的名词《扬州慢》，这套剑法也取自于结尾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我极其惊讶的不是你打败了我，而是你居然会“波心荡”剑法。”
“展大侠想凭巧取胜，我这才险胜半招，若是正面交锋，我是赢不了你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但是，我会这套剑法，有何奇怪之处吗？” 方多病问。
“上次你和李神医一同回庄时我就知道你们关系很好，也知道他就是李相夷。”
“这剑法，我曾向他讨教过。他说这套剑法极珍贵，招式简单却实用，未来若他的妻子是习武之人，就只会传授给他的妻子，旁的人是绝不会多说半个字的。”展云飞缓缓道。
“只会传授给他妻子？”方多病问。
“他是这样说的，还加了一句儿女都不传，只传给妻子。”
“呵，那算算时间，照他这么说，他当时的恋人，乔婉勉乔姑娘也是会这套剑法的了？” 方多病压了又压心里的火气说。
“我当时也是这样问的，我问他，那乔姑娘习得几招了？”
“他怎样回答的？” 方多病脱口而出。
“李相夷说，妻子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才算妻子的，乔姑娘是恋人，她自然是不会这套剑法的。” 展云飞盯着方多病的每一个表情，逐字逐句的说完了这段话。
方多病想起他们在绕梁坊听曲儿时，李莲花在他耳边的碎碎念：“莲花楼里，之前你搜我老婆本的米缸后面，有一本剑谱，看似入门，实则对内力的巩固多有裨益，有空时你可以翻出来看看，里面的招式我都教过你的。”
“里面的招式我都教过你的。” 方多病霎时大骇，这套剑法就是刚才击飞云中信的剑法，就是展云飞口中所说的“李相夷只传给妻子”的剑法！
李莲花不仅传了，还直接把剑谱给他了。
方多病压了又压内心的波澜，淡淡回了展云飞一句：“他与你说的话，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或许观念也早有改变。我也只会这一招，还是我救过他命之后他随手教着当谢礼的。”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