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双王共政（其三）

军阵之中刻不容缓，须臾间，玉锦芸已与数名军卒赶至，见挑衅者身陷牢笼，因怒其残杀阵中近三成军卒，须知昨日韩江洛搅闹王城，于大军之中左冲右突，却也把握力道，不曾犯下命案，而眼前之人残忍凶狂，毫不容情，几人报仇心切，故不及多想，玉锦芸双剑交互，唤出十余支冰火飞剑直奔挑衅者袭来，后者遭时空立场所禁锢，莫说闪避格挡，便是抬指眨眼亦不能够，只得眼睁睁望着十余飞剑洞穿铠甲，重创其身。但众军士一则惧其威能，二则见天降牢笼不敢擅入，见此人被玉锦芸飞剑所伤而仍未遁走，遂取弓，欲以竹木之箭射之，岂料便在张弓搭箭之际，十息已过，时空立场自行消散，挑衅者通身白霜刹那退去，鲜血随之奔流，那人俨然十成命中丧了五成，侥幸未死，焉敢逗留，忙施闪现之术，狼狈逃遁西南而去。众军士因恐只身离阵而殒命，故不曾远逐。

那人遁走后，周德乐自半空降下，对玉锦芸道：“如何？幸得本大仙有先见之明，今晨料定此间定有血光之灾，是故及时赶至，救尔等于水火之中，本大仙若来迟一刻，尔等恐将尽数葬送矣！”玉锦芸虽感其恩，但见他因此自夸其能，心中亦有不悦，闻言只道：“我自知，无须多言。”周德乐夸夸其谈不见成效，遂将话题一转，问道：“适才那阵前挑衅者为何人？有何手段，又是因何为难于你？”“旋铠封国中人。”玉锦芸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升任督军之日，他特来寻我立下赌约，其中详情你不必知晓。”周德乐闻听此言，心中略有不快，说道：“既如此，本大仙便不再逗留于此，云游他方去也！”“不。”玉锦芸干脆利落地否决道：“我料此事尚未善了，方才有闻王兄即将闭关三月，那人或于此期间闯营寻仇——你便以谋士之名暂入大营，为期一月，倘无事，一月后去留自便！”周德乐暗中叫苦，心道：“啥？即便无事发生还得让我等一个月才能自己决定去留？那岂不是这一个月我都必须呆在军营里了？话说你对我下达这种命令，你哥知道咩？”而口头则是问道：“言之无理！只此一人，何须本大仙相助？此地军卒数以万计，莫非尚惧一寻衅滋事之人？”“倘仅此一人，确不足惧…”玉锦芸言及此处，沉吟片刻，忽地话锋一转，道：“你对‘钢翼榜’知晓多少？”对此周德乐知之甚少，仅屡次听闻韩江洛以‘钢翼榜上二十一位’自居，遂以此答之。

玉锦芸轻哼一声，说道：“旋铠封国，位于西南，地广人稀，且无我璜渭封国这般的镇国之军，但其内人人尚武成风，即便街市之中百姓相遇，亦时有切磋之举，故而亦可谓万民皆兵。但他们推崇个人战力，不喜以多为胜，且在其王城之中，有一榜文，悬于一株【神谕仙柳】之上，上书国中翘楚百名，常有变动，晋升者可得丰赏，激励国中之人于实战中提升修为、战力，是以凡旋铠封国之人，大都好战，纵无事亦多有挑衅之举。”周德乐闻言，略一思索道：“既如此，方才应是那人约战于你，而你却敌他不过？”“不止于此。”玉锦芸并未就此解惑，只道：“他若仅与我一人约战自无可说，然方才你已亲见，那人恃强凌弱，屡屡无故屠戮我营中军卒，尤似敌国争锋，有违【钢翼榜】所设初愿，更有触犯国法之嫌。”周德乐心道：“嗨，理由都是次要的，说到底还是你打不过呗？”口中则顺其言道：“不错，既是如此，你欲何为？”“眼下只可静观其变。”玉锦芸答道：“【钢翼榜】其后牵连甚广，涉及旋铠封国诸多王侯世家，乃至中都淮春城内若干势力，我璜渭封国因孔相国之故，在中都一带素有叛逆之名，眼下绝不可轻举妄动。且作只守不攻便是，当然，惟愿那一有违钢翼榜意的败类会在近日得到应有的处分。但恐——”玉锦芸言及此处，倏然顿住，周德乐稍待片刻，见其仍未多言，继而又问：“那一挑衅之人在【钢翼榜】中位列何名？”“约在五十二位。”玉锦芸答道：“但如今尚未可知，旋铠封国极其注重修为的精进与突破，凡化形之日，战力常常与日俱增，于他们而言，真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钢翼榜】也由此日新月异，我并非他国之人，所知自非详尽。”周德乐继而追问道：“依你之见，若你在榜，约处何位？”玉锦芸闻言冷声道：“你不必知晓，我尚有公务，闲聊到此为止，你的营帐便在东北方距此百余丈处，休要逃了。”语毕，回身反向而走。

玉锦芸离去后，周德乐心中暗道：“好家伙，还是这么强硬的啊？我即便是‘逃了’，你又如何找得到？”念虽如此，但他还是依言乘坐“包子”飘向营帐，原因无他，既是方才飞离王宫，眼下也倦于四处奔波了。数十息后，他乘坐“包子”进入帐中，此处营帐倒也易于识别，形如尖塔、色如白金，其上铺散细密颗粒，闪烁银光，其内温暖舒适，有如阳春，然而，待其入内，方才得知，其内竟非止一人，而有五人围坐，低声交谈之中，不时在中央一张偌大的竹笺之上描绘刻画。行至近前，但见那竹笺之上所绘之物，竟俱为甲虫，栩栩如生，犹如论文概述之图，符节、刻点、触角等细枝末节之处的刻画亦不曾有丝毫怠慢，只因时代所限，缺乏当代一众学术用语。周德乐自左至右扫视一番，遂问：“尔等入我帐中，所为何故啊？”东侧一头戴银灰短冠之人闻言停笔，举目一望，答道：“汝之营帐？非也、非也！此间凡谋士者皆可入内，乃议事之所耳，如需行起居饮食诸事，尚需深入内室。”周德乐闻言心道：“噢，了解了，那这就好比是栋楼，他们就相当于是我的邻居，不过他们既然是白蚁的话，这‘深入内室’会不会又要走很久乃至钻过一个个奇葩的窗口和甬道才能到达自己的房间？”但他眼下并不急于歇宿，索性问道：“既如此说来，汝等所议何事？”东侧那人道：“说来话长，自大王拆除数十万偃甲以来，国中二十万士卒肩负重任，若一如往昔自不必多言，只叹自昨日大王亲赴中都起，国中便似诸事不顺，前有兕凶侯惊扰百姓、搅闹王城；后见大王子夜方归、面有愁容，今日更有闻大王应了孔相国一桩要事须得为此闭关三月，适才更有恶徒擅闯大营、残害军卒，那旋铠封国屡犯我璜渭，故需吾等集思广益，求一应对之策。”

周德乐闻言道：“但不知汝等所绘此图却有何用？”那人闻言讥笑道：“凭此一问，吾便知汝定为那才疏学浅之辈，绘制此图至关重要，亦非朝夕之功，由此，方可在截然不同的战斗中因敌而择攻守，变换战阵以御强敌。”周德乐闻听此言，心有所悟，暗道：“是了，旋铠封国之中约摸都是甲虫，包括韩江洛、王昈君等等，那么秦飞星大概是个萤火虫，应该也在其中，孔倾儒的话就得是孔夫子锯锹了，不过这个时候并没有中文学名，孔倾儒姓孔，八成还是个巧合。”他虽已大致料到，但仍向几人求证道：“如此说来，此图上诸虫，必是那旋铠封国一众王侯官吏之原身？”“正是！”此番给予答复的却是北面一人，他继而补充道：“吾等正凭此图，寻敌薄弱之处，以择新阵而破之。”周德乐闻言心中吐槽道：“噢，你们居然用的这种方法啊？但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看一看原形就能知道对手的弱点了？对付水牛的方法能降住牛魔王吗？嗯——不过了解一下原形的确也有好处，如果不知道百眼魔君是蜈蚣精的话那也想不到要找毗兰婆。”遂道：“但不知以尔等之见，此番闯营杀士者，其原身为何物？”

北侧那人答道：“对此吾等早有定论，闯营者原身乃此物是也！”语毕，以手中松木长笔点指图中一物，周德乐随之望去，盖然是只环纹蚁步甲。目睹此虫，复而回想适才挑衅之人的装束，确有几分相似，周德乐心生一计，先是问道：“汝等以为当用何法敌之？”北侧那人答道：“军中有些死士，将死之际，可瞬息爆体伤敌，介时只需数百死士，列作军阵，困敌于其中，定可令其有来无回！”语毕，不待周德乐开言，东侧那人已反驳道：“非也、非也！此计不通，那人若死，旋铠封国定于我璜渭结下大怨，昨日仅一兕凶侯韩江洛已非吾等所能敌之，倘【钢翼榜】前十尽出，恐将此间二十万大军连根掘除也！”西侧一人接过话头，道：“故而仅可生擒，不可杀之，吾有一计，择二百蜡谷卒，以杆中松脂喷射而出，不多时必令敌寸步难行。”此言一出，北面那人立即驳之：“我闻那人行踪飘忽、神出鬼没，纵身陷重围，亦可轻易脱困，二位之计，恐弄巧成拙，误伤士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