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幽冠骑士（其二）

想到此处，周德乐收回望远镜，取出之前从系统处购入的话筒，说了这么一句：“黄花观前幸破光。”的确不出所料，他如此一说，下方几人，包括巴纳希斯那个怪物均可听见，但大多皆是不明所以，唯有玉锦笙几乎立即便说道：“多谢仙师指点，弟子明悟了。”说完，他左臂转了个圈，自袖中抖出数以百计的，酷似一颗颗大杏仁的东西，也就是深褐色有棕色纵纹，左右侧扁端部尖的物事，且颇为小巧，长度约在半寸，这些“杏仁”不一般，落地后，便如顽石入海，只一瞬，便没了踪影，仿佛就此被大地所吞没，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一个直径近一米的正圆形区域内，出现了无数小孔，这些孔洞微乎其微，宽度仅略超牙签的直径，常人即使站立其上，怕也不易察觉。然而，就在那些“杏仁”没入土地约莫三十秒后，玉锦笙跨前一步，同时拔出腰间索佩的松纹古剑，以剑尖瞄准该片圆形区域中，正中间的一个微小孔洞刺下，随后只见那圆形区域中的土地，竟完全塌陷下去，生成一个宽约一米，深不见底的大坑，玉锦笙也随之消失于地表。

“好家伙，自己设下陷阱自己跳？”周德乐这般一琢磨，也不仅心中发笑，赶忙自行否定了这一可笑的念头，他乘坐“包子”，飞至大坑上空，又取出强光手电筒，向坑中一照，也不禁内心暗惊。原来，这个大坑看似普通，犹如山中猎户所设陷阱，实则其中通道众多，且越向下，越是四通八达，好比千年古树的根须，而这些通道相互之间，被一根根石木泥土混合而成的柱状结构所分割，这些柱状结构形态各异，有些的确像一根笔直的梁柱，有些则如麻花形，还有些盘根错节，相互交织，纠缠在一处，难分彼此，这些混合柱体好比是人身筋络，仔细看来，非但不觉凌乱，反似暗含玄机，堪比一件精心设计的工艺品，尽管有些深奥之处，周德乐并不了解，但是据他粗略的观察和推算，这大坑中的通道，其数应不下于三十。

下一刻更加离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金菛棠三人所在处，猛然一座高度不下百米，土木所建的锥形尖塔拔地而起，不过3秒，已然成型，将那三人完全遮蔽。随后塔壁之上，生成了一层黄栌色的不明物体，质感类似于树脂或黏土，料来应是塔身的护盾。可是，周德乐却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啊？却不知他这是作何理解。

那么玉锦笙究竟是否明悟了周德乐所说那句“黄花观前幸破光”的含义？答案是肯定的，并且当时除去周德乐外，虽在场5人1怪，但唯有他心知这句话是指《西游记》中，孙悟空被百眼魔君”的金光阵困住时，变作穿山甲掘地逃生之事。由此也体现了玉锦笙乐于去学习和接受清朝新知的好处，他随即由此想出一计，从地下突破，开凿隧道去救人，他虽不会那“七十二变”，但论及开凿隧道，却有着更加省力且高效的方法，那便是他撒出的“杏仁”，这些自然不是普通可以食用的杏仁，而是如同那些偃甲兵一般，属于机关巧件的范畴，尽管个体甚小，但其内贮藏灵力，尤擅钻孔打洞，纵钻头亦不能及，是故刚刚撒落，便消失于地表，且由于其数量众多，一时间竟将地底长千余米，宽高均达数百米的区域内，如朽木般钻个通透，且其内构建极其复杂而精致，仅通道便是四通八达数十条，颇有他先前在玉琼庄中所居的巨型建筑的风格，规模堪比一座庞然地宫。而那些“杏仁”也不曾耽搁，将开凿隧道后，多余的泥土山石等物，堆砌成一座巨型尖塔，矗立终点，最终，纷纷嵌入塔身缝隙，催发灵气相互感应，从而生成了一道闪着光泽的黄栌色护盾。

却说金菛棠此时陡然被那一座土木尖塔遮蔽，心中惊愕不定，瞧向身旁二人，只见王昈君满脸怒容，但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强压怒火，并未大发雷霆；孔倾儒仍挺身在前，只是神情略微缓和了些。正当金菛棠不明所以，意欲开口询问之际，忽听见一句语速较快，又颇为简洁的言语：“化分身，居原位，自随我来，从速！”此言声虽不高，但金菛棠也已听出是玉锦笙的声音，但再瞧身旁二人，或许因为太过专注，似乎未曾留意上述言语。“孔先生，适才玉家公子之言，先生以为如何？”金菛棠面对选择时，一向是优柔寡断，且每逢他人建议，则多交于孔倾儒以求定夺。

且说孔倾儒闻言答道：“此间几时闻其言？若仅汝一人知之，料是那贼子罔顾庄规，蓄意催灵能，动术法，以使妖言惑汝心志，万莫信之。”金菛棠闻言，环顾四周，的确不见多余人影，回转身来正欲点头，忽然再次听见那较轻的声音说了四个字：“事不宜迟。”她随即便发觉脚下的地面猛然转动，而后竟是直接塌陷下去，连同她一同在瞬间消失于另外二人的视野之中。

纵金菛棠自己也未曾料到，如此一坠，便宛若滑坡一般，以一个倾斜的，上急而下缓的坡度下落了百余丈，且期间自身近乎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待得稳住身形，游目四顾，却也只见四周诸多或笔直、或蜿蜒、亦或相互交织的藤柱，质地非凡，且不知其根源所在，而自己究竟是由何处坠落，此时更是无从得知。“随我来。”伴随声音，玉锦笙自一处交织盘旋的藤柱处转出，他此刻虽居于地下，但一身玉白衣冠却仍是不染纤尘：“那妖物非比寻常，体内亦存有非凡之力，然与你我体内周转川流的灵能截然不同，且其所用术法，与金、玉两庄所习之法迥异，更兼萁来路不明，此地恐也只得暂避一时，我们必须尽快撤离。”但金菛棠见了他后却问道：“孔先生今在何处？”“另有安排，时局紧迫，不宜过问。”玉锦笙依旧以简略的言辞做出答复。然而金菛棠仍不放心，追问道：“可是，君亦言此妖邪手段通天，孔先生今却有伤病未愈，我若知其难而不助，岂非……大违敬师之道？”玉锦笙答道：“前圣居士大智之人，应可知我所留退路，妖物甚强，需集此间众人之力，方得与之一战之机。”金菛棠闻言，微微点头，可是，此时玉锦笙却忽又想起一事，问道：“适才我让你‘化分身、居原位’不知你是否照行？”“不曾……”金菛棠如实说出，而后低声解释道：“君当知，我庄所习分身之术，无论收放，皆需动转体内灵能方可成之，然孔先生有言，入得此间，只为学习，治庄之法以及礼乐人文，故不得动用灵能……”她说话时，语音越来越低，所幸地底并无丝毫杂音，玉锦笙倒也听的真切，他听完，不禁在内心长叹，刚说了：“如此只怕……”四字，便听见巴纳希斯的声音如在耳畔：“有意思，你所作出的壳子，居然可以挡我一击而不粉碎，呵呵，而且选择了一个我并未设想过的方法企图逃遁，但是，到底不过雕虫小技罢了，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将身旁的杂碎交出来，否则我便让喜欢钻地的你们，化为地心中不可名状的油汁！”

话音方落，便听见震天价一声巨响，可谓是【真•地裂山崩】，随后，数道裂痕，状如树杈，自上方浮现，并迅速加宽与增深，伴随着根根藤柱的倒塌或断折，下一刻，这座深入地下数百米，宛若地宫的所在，已然完全倾覆。

所幸就在地宫全面坍塌的过程中，玉锦笙已携金菛棠从中飞出，落回地面。金妙萁见状，奔上前来，喊道：“太好了！萁儿就知道，有锦笙师兄在，女公子一定不会出事的，哦，对啦，刚才孔先生说，惊变突起，为防万一，你们可以先回庄中，无需留在这种乱世学习啦！”二人闻言，对望一眼，还不待有所反应，便听见巴纳希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给予我明确的答复之前，任何的逃遁之念，皆不过是异想天开！”伴随极具压迫感的话语，那怪物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只一瞬，已然出现在三人之前。金妙萁见状，急切地向金菛棠说道：“女公子快些，只需按一下那个就好啦，很快的！萁儿代你们们抵挡一阵，再晚些就来不及啦！”玉锦笙也道：“不错，你是金卉庄中兴的唯一之望，故此你的性命较之此地所有人的安危，都更为重要。”说完，再次召唤出那数十枚“杏仁”绕身飞旋，恰如卫星环绕，刹那间生成一道黄栌色的护盾。

“可笑，愚蠢！”巴纳希斯如此评价道：“我不过是要一个保证，你们却偏要想象成对于自己生命的威胁。”当然，那三人并未理会此怪，金妙萁忽地将手一招，此间竟急速汇聚出一股暗金色的旋风，形如古刹巨钟，将巴纳希斯围在其中，更奇的是，细看这暗金旋风，似乎却是由不计其数的，全身闪光的蜜蜂组成。“只有智商低下的劣等生物才会愚蠢的认为，同样的伎俩可以在相同的对手面前重施。”巴纳希斯虽身陷重围，但丝毫不曾受阻，将飞蛇枪轮动一周，随即生成一个黛紫色的光环，发出“嗒”的一生，向四外扩散开去，暗金色的旋风与其一触，便立时崩解，化为丝丝缕缕，白中透蓝的气体，缓缓升空。巴纳希斯仅用了三秒便已完美突围，并且金妙萁似乎在一瞬间遭到了反噬，痛呼一声，如非身旁的玉锦笙搀扶，险些站立不住。“这原非我的本意，但面对你们这些自不量力的蝼蚁，我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巴纳希斯又一次将飞蛇枪横在胸前，：“你们或许还要长点记性，自两亿五千万年之前，我们便是你们的天敌克星，如今，你们非但将我所言置若罔闻，更是妄图以蝼蚁之力撼天敌之律，那不过会沦为天地间的一桩笑柄！”

这时，原本围绕在玉锦笙身周的数十枚“杏仁”忽的排作雁翅型，如子弹般向巴纳希斯射出，它们分作五组，首尾相连，几乎没有间隔的轮番出击，但始终有一组环绕玉锦笙周围，生成稳定的护盾。与此同时，随着玉锦笙右臂高举，原本空旷的地表，猛然如同雨后春笋般，有近百个机械破土而出，有些看起来就像木质的，加装了六个轮胎的蒸笼，上下尖，中间宽圆的一个较扁平的圆锥体，高度在三尺之内，最宽处却可超过五尺，它们通过下方六个木制轮胎，不紧不慢的推进着；此外还有一些更为古怪，六条尖锐分节的短腿，撑起一个足球般的银色物体，如同螃蟹一样，在地面快速爬行，这些机械显然都在向同一个目标靠拢。

猛然间，那装备轮胎的“大蒸笼”停滞不前，转而在原地飞速旋转起来，中部围绕一圈的圆孔中，不断的射出燃烧的松果，每个“大蒸笼”平均一秒既可发射四枚，而那些长着尖腿的银色圆球在距离目标还有三丈五尺的距离时，便猛然跃起一丈多高，如炮弹般向前冲去。

看着成为了众矢之的的自己，巴纳希斯笑道：“有意思，但可能你们一族在这方面的造诣，将在不久的未来失传了。”说话间，它竟任由松果和银球击中，但上述物事但凡与之躯体接触者，非但不曾对它造成伤害，反倒就此消失了，仿若它们所击中的并非一个怪物，而是深海中的漩涡。随后只见巴纳希斯左侧前爪倏然大张，若干紫色的长虹凭空显现，一端触及那些木制蒸笼的顶部，另一段则与巴纳希斯的前爪相连，其中似有流动的不明之物相互传递和转化，三秒之后，“大蒸笼”四分五裂，轮胎纷纷化为齑粉，伴随着巴纳希斯左爪收紧，那紫色的长虹亦就此消失。“停止愚蠢的挣扎，你们的一切反抗皆是徒劳一场！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将让你们的一切希望，皆化作幻梦一场！”说完，它将手中飞蛇枪的枪杆狠狠地向地面一砸，本是微微有些干裂的大地，此时竟离奇的泛起了一圈圈水面的波纹，一个庞然身躯随之出现，正是它的那头三角龙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