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黄龙遗骨（其三）

周德乐看了个仔细后，忽然问罗慕清道：“你可知该图案所示何物？”“愿闻其详。”后者以较为平淡的语气回复。周德乐闻言，装腔作势地说道：“据本大仙法眼所查，此乃上古之物，于一亿又五千万年以前，曾是彼时云贵川蜀一方的绝对霸主。”罗慕清闻言半信半疑道：“一亿又五千万年，天下何来如此久远的时代？”“此事我天庭自有记录，你一介凡人，不知其祥却也情有可原。”周德乐接着忽悠道：“其实，早在前明时，便已有了那通晓此事之人，于《西游释厄传》（即今日通称的《西游记》）中有云：‘佛祖听言，呵呵冷笑道：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焉敢欺心，要夺玉皇上帝龙位？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该多少年数，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故此可见，数百年前之人，已然知晓这天地拥有亿载寿数之实，只是今日的你不曾知之罢了。”罗慕清一时语塞，思量片刻，又问：“倘若当真如此久远，何以作坑中图案，延存至今？”周德乐也不禁起疑：“的确，按理说应该是个化石才对，穿越前，那些考古视频我也看过几个，古生物界不定期发现些化石、足印、亦或更细致些的皮肤印痕都有，唯独没听说谁挖出一副刻在地下土壤中的图案的，且这图案仿若是荧光笔、记号笔所绘，但这些之类的笔好似是新华初期的产物，理论上来说，清朝及其之前的朝代是不可能拥有这些的，而且常人似乎也没有必要在地表之下绘制图案，嗯——还真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他心中存疑，口头不能泄露，随口忽悠道：“自是仙人之笔。”“哼，本公子瞧你这是言不由衷、心中有鬼！”罗慕清先是有些不悦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语气又稍稍缓和了些，道：“也罢，你且说说，这图案所示究竟为何物？”周德乐依旧未曾惊慌，说道：“此图既未涂色，亦无批注，况或仙人信笔之作，故而本大仙无力定种，只能说，该图案所示之物所在的家族，乃上古之时极为璀璨耀眼的存在——恐龙！”罗慕清有些怀疑自己耳中所闻，故而再次询问，周德乐的确复述了一遍，尤其在答案上加重了语气，并告知对方这分别是怎样的两个字。罗慕清听完，不解道：“恐龙——你说这能叫龙？论及血统之正，怕是尚不及鼍龙，都说‘龙乃睥睨天下之圣主’，这其中的图案，依本公子看来，倒是形似直隶省内那个姓纪的文生所描述的一种生活于戈壁之上的大蝎虎（即壁虎，有时亦泛指某些涂色灰暗的蜥蜴，当代在北京城中仍可听见这种俗称。）”周德乐笑道：“非也、非也，你看此物双足踏地，爪似鹰隼，此乃蝎虎所不能也。”“双足踏地？”罗慕清带着怀疑的目光再次认真审视着坑中那以紫色线条勾勒的图案，发现此物的确后腿强健，前肢纤弱，且前肢与后肢在结构上也存在显著差异，似乎确然另有分工，于是说道：“你所言或许不差，此物并非蝎虎之类，然与龙尚且相距甚远，此外，你说它‘爪似鹰隼’，委实过誉，若依本公子所见，其双腿倒是仿若鸡爪，呵，可惜此物仅存于上古，假若延续至今，本公子倒想瞧瞧，命其斗鸡，观感如何。”周德乐闻言，险些笑出声来，心道：“如果让它去参加斗鸡呀，那就好像白送它一份鸡米花自助餐啊！”口中答道：“此物生前原是高大迅猛之物，非常人所能想象，若然存世，便是猛虎也得惧它三分。”“何以见得？”罗慕清有些不屑道：“眼下不过尺许见方的图案罢了，何足畏惧？莫非你曾亲眼所见这一亿又五千万载之前的上古之物？”“那倒不曾。”周德乐答道：“然本大仙乃仙界之人，昔日在天庭，曾阅读诸多与此类生物相关的记述。”罗慕清依旧半信半疑，说道：“除非你将铁证呈于本公子一观，否则切莫白费唇舌。本公子倒是知晓，这河南境内存有一庞然之物的骸骨，其生前大小，较之那东海巨鲲或也不遑多让，今日既论及此处，本公子便不妨领你见证何为真正的高大威猛，却不知你可敢去？”“那有何不敢？但只怕你所谓‘较之巨鲲不遑多让’实为信口开河。”周德乐说完，心中想到：“体型不输座头鲸的骸骨？怕是另一条搁浅多时的大型鲸类，毕竟若说陆生动物的话，即使是两种大象，体积也不过是座头鲸的五分之一左右，况且大象自古有名，而眼下满鞑子并未言明，应当可以排除了。”刚想到此处，抬眼一看，罗慕清已然乘马转向西北方去了，自己当即召唤包子跟上。

大约半个时辰后，罗慕清与周德乐再次行至一处小山之下，此处山势并不高，但东西连绵，有三四个凸起，好似波浪，又近似[M]型，每个凸起均不超过三百米。这其中，有一处凸起相对特殊，上端极其平整光滑，仿若被削去了顶部，整体呈一个常规的梯形，并且其上鲜有植被，平添几分荒凉。此时却见罗慕清眼下却正是纵马直奔那梯形山峰去的。

周德乐随罗慕清来到那平坦的山顶，这才发现，这山顶并非完全的平地，东侧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宛如一块蛋糕上被硬生生挖去一块，整个沟壑的形状介于V和U之间，无疑是这座小山峰难以磨灭的伤痕。但是，还不待周德乐内心感叹完毕，便看见罗慕清策马冲入了沟壑！须知这沟壑虽不比垂直悬崖，但两侧也是陡峭的斜坡，深度约摸在三十余丈，得亏罗慕清武艺高强，且据其口述，也是参过军之人，故此这一路看似凶险，实则落地后连人带马无不毫发无伤。对此周德乐心中也觉佩服，但是自己肯定是不能效仿的，他所幸让“包子”起飞，继而自半空缓缓降落。

落地之后，周德乐才发现这沟壑底部，多以灰白石板铺路，且面积远超自己先前预料，显然，此处被人为加工过，此时忽见一白影腾空，却是罗慕清将圣代放出，也不知飞往何处。接下来是一段平缓至极的，在当代公园中也常可遇见的下坡路。伴随巧乐兹此刻悠哉游哉的步伐行出百余米，罗慕清将马待住，说道：“便是此处，你且看前方，以你仙人之身，当可解释此为何物。”周德乐抬眼一看，当真有具庞然骸骨，身若楼船，高似宝塔，走近几步定睛一瞧，赫然细颈长尾，小头扩胸，四肢柱立，四周多人环绕，但与之相较，尚不及月侧繁星，而恰如微小蝼蚁，周德乐看到此处，脑中忽地灵光乍现。

尽管第一只被命名的恐龙发掘于19世纪初期的英国领地，但在我国古籍中，并不乏对于巨大骨架化石的记述，第一个疑似恐龙化石的记载，或为孔圣人所记，需要两辆大车方可装运的“防风氏之骨”；而北宋英宗年间也有“治平中，泽州人家穿井，土中见一物，蜿蜒如龙蛇，大畏之，不敢触。久之，见其不动，试摸之，乃石也。村民无知，遂碎之，时程伯纯为晋城令，求得一段，鳞甲皆如生物，盖蛇蜃所化，如石蟹之类。”这般疑似鳍龙类化石的记载，但最让周德乐印象深刻的，便是据传1689年，康熙28年时，河南境内出现山体崩塌，一具极为完整的巨型蜥脚类恐龙化石重见天日，当时人们见了，均感敬畏之余，又觉好奇，只是不知其为何物，后有人上报官府，苦于太过庞大，以当时的技术无法将其完好无损的挪移，若将之毁去，又担心遭了天谴，最终，官面上索性指派了少量军士在旁驻守，不让闲人接近，倒也是保护了这一完整程度举世罕见的超巨型骨架，怎奈清朝灭亡之后，进入了数十年烽烟近乎不曾停歇的民国时期，不仅战争频发，更兼具匪患与饥荒，故此那原先受官兵守卫的巨龙遗骸，在失去了官方保障，又经历了如此乱世的前提下，已然被毁去大半，直到21世纪的开端，新华政府终于将其仅存的破碎残骸记录，并封存入博物馆。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恐龙呢？答案就是，截止2021年，人们所知的国产第四大恐龙，全长25米，高度超过10米，体腔宽约3米，体重近60吨的汝阳黄河巨龙。

如今周德乐亲眼所见，观感当真比穿越前在网络之上查询的资料震撼百倍，一具真材实料的巨型恐龙骨架，终究是远非复原图以及石膏填充的模型可比的，而且他之前也并未料到，如此巨大的恐龙，骨骼完整度还可以保持的这般完好，其完整度即使不足百分之百，也至少不会低于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堪称完美！然而当他向罗慕清介绍这种恐龙的中文学名时，后者却至多相信两成，反驳道：“哼，天下岂会有这许多旁门左道的龙！？前番的图案，尚与鼍龙有三分相似，而你所谓的‘汝阳黄河巨龙’岂还有半分龙形？！依本公子所见，倒不如说它像是西南海外昆奴所进贡的麒麟鹿！”（即当代家喻户晓的长颈鹿，‘麒麟鹿’一名称源于郑和忽悠明朝皇室的言辞，因为他发现长颈鹿与神话传说中描述的麒麟存在若干相近之处，故此便声称自己下西洋时带回了麒麟，至此长颈鹿便被朝廷视为瑞兽，当此事传至长颈鹿的原产地后，当地的非洲国家，但凡有能力者，便时常派遣使臣向明清两朝进贡长颈鹿。顺带一提，当代台湾地区，仍常以‘麒麟鹿’称呼这种全新纪最高挑的陆生哺乳类。）

眼下周德乐听见罗慕清的话语中明显颇为不满，自己一时也就不便解释下去了。他心道：“若说起来吧，满鞑子生气倒也情有可原，一方面是此时尚无中文学名一说，另一方面‘恐龙’这个词也是20世纪初期赴日留学之人从鬼子那边带回来的概念，且在繁体中文时代，恐龙的龙和东海龙王的龙的确不是同一个字，后者是‘龍’，而前者是一个‘竜’，唉，我之前忽略了这个要点，若是早些言明就好了。”此刻罗慕清见他不语，倒是有些不依不饶，拉着他走上前去，说道：“你且与本公子细细道来，此物究竟有何处可以冠以龙之名？”周德乐闻言，正欲换一套说辞，但突然间便被一声清亮，但压迫感极强，宛若天神般的声音完全打断了思路：“低等的劣质生命体，休得在此口出不逊！”

仅这一句话，便让在场包括守卫军士在内的众人，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所幸若干秒后便即恢复，但此时眼前的景象又使得他们不禁质疑起自己的眼睛，那数息之前的高大骸骨，如今已成为了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庞然大物，这只本已然埋骨上亿年的汝阳黄河巨龙，竟在一瞬间，毫无征兆的重生了。

这只巨龙在重生的一瞬间也是略显迷茫，随意的将庞然身躯微微右转，却不曾想这条小山中的沟堑对于它而言过于狭小，仅这般微微转身，长尾便触碰到了山壁，到底是血肉之躯，尾尖与山石的接触让它感到不适，遂再次调整姿态，可能是它未曾低头俯视，也可能它根本不在乎身周的“蝼蚁”，此番一脚踏出，将一名尚未从震惊中回转的卫兵，连人带甲踏作浆糊。

经此变故，才使得众人完全清醒，此处卫兵原有20人围做一圈，而眼下剩余的十九人之中，有四名火枪手，此刻不约而同的射出子弹打击巨龙的腿部，然而他们手中的火绳枪，打击上限约摸也就是野猪、黄牛之类，甚至无法对大型鳄鱼构成生命威胁，此刻打在一头约60吨重的巨型恐龙身上，竟无法破防，虽说有一枚子弹击中了巨龙的膝盖，但是对于后者来说，也不过像是被风中石子轻弹了一下，压根不曾留意，此刻的它，虽然看见了脚下的蝼蚁，但是并不准备与他们计较，它现在只想找到个宽敞的地方饱餐一顿，故此选定了出路，大步行走。

那些卫兵一见火绳枪对眼前的庞然大物无效，只当它刀枪不入，又见其每跨一步，均是气势惊人，即便大地，也似乎传出了微微的震颤，一时不敢上前，倒是有一位倒霉，被巨龙摆动的尾巴扫中面门，斜飞数米，撞上山壁，生死未卜。那巨龙正行走间，忽觉臀部一痛，紧随其后的是一种烧灼难耐之感，倒也有些惊慌，加速冲出沟堑。

原来刚才那一击是罗慕清的“纯正神火枪”所为，这支枪既然有如此非凡之名，自然不是寻常卫兵手中的火绳枪可比，但是终因年代科技所限，这一枪的威力，也不过是给那巨龙皮里肉外的“叮了一下”，充其量放了点血，倒是那18名卫兵，瞧见此物并非铜皮铁骨，重新振作了起来，但是经过刚才的实验，证明了四名火枪手几乎无用，于是，那四人便负责去上报当地官府，而余下14人，手持冷兵器，要想制服此物，难度与锹甲要杀人的难度也差不太多了，两三轮攻势下来，至多不过在巨龙腿部留下几道划痕，还徒然阵亡一人，根本拦它不住。

眼看巨龙逐渐远去，罗慕清突然喊道：“尔等暂且退下，乐真人出身仙界，请他出手，定可降伏此物！”且说周德乐如今早已身在半空，闻听此言，心中可谓“咯噔一下”，随即又见有些卫兵依言要拜，内心惶惶间，忽地想起玉锦笙赠与自己的那支可以变形的枪，其内存有一枚灵能子弹，当时说是【具备些许灵智，可依主人之念追踪目标，数百丈距离，亦不过须臾，一旦发射，常人绝无任何规避之机，若百丈之内，更是无坚不摧。】此番不妨一试，如若成功，那真可谓是“人前显圣”了。当即从系统空间中取出此物，而后乘包子赶上巨龙，居高临下，无需刻意瞄准，随意地向目标发射了一枚子弹。

那巨龙此刻正在横渡山涧，被这灵能子弹击中长颈，当真哀嚎一声，片刻后已然倒在水中，甚至还撞塌了右侧的一段木桥。果然一击必杀，正在周德乐内心大喜，准备接受膜拜之时，那压迫感极强的声音再次自空中传下：“低劣的智人愚昧无知，死亡无关紧要，精华存世，即可永生！”话音方落，只见那本已倒地的汝阳黄河巨龙在一道斜向的紫中透金的锥形天光笼罩下重新站起，不仅全身伤痕、弹孔尽消，且表皮更是被一层淡淡的紫气覆盖，行走速度提升了一倍，只一瞬，快步淌过了山涧，不过片时，已然消失不见。那些卫兵见此情景，均以为天神降世，更加不敢阻挠，并且以那巨龙如今的速度，若要追上，除非人均坐骑巧乐兹才行。

周德乐见状也是微感震惊，之所以同样触目惊心、目瞪口呆则是因为，他自从穿越以后，看到的离奇事件以及人物也不少了，然而眼下这只汝阳黄河巨龙一再被复活，让他不禁有些怀疑，是否与早些时候在坑中看见的那副恐龙图案有所关联，以及这出现了两次的声音，那种语气，怎么让他联想起了黑暗之神——埃蒙呢？

当然，此时周德乐见那巨龙被一股神秘力量复活，便也不敢再对其进行枪杀了，而是触碰了一下底部按钮，将枪支再次变形为望远镜，身在半空，游目四顾，不久，他发现东侧山崖上赫然有一道骑乘坐骑的伟岸身影，貌似是一名身披重甲的大汉骑着一头犀牛？要说清代中原地区有犀牛倒也可以理解，作为古时在我国中南部分布较广的物种，约在二战时期才彻底从国内消失，不过排除仅少量现身于西南，被称为【兕】的印度犀以外，被直接呼为【犀】的苏门犀北方亚种，在当时的中国反而相对常见些，头生双角，但它们体型较小，普遍重量1吨上下，而此刻山崖上这只不仅过大，而且似乎背部前端有一倾斜高耸的扇形结构，当周德乐见镜头拉近，一探究竟时才发现，这哪里是某种犀牛，分明是地球历史上生物界的头号重坦——皱面三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