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白禾金棠（其四）

进入那扶光玉盘楼后，周德乐发现，这其中的客人寥寥无几，也不知是为时尚早，还是说进此楼需要些特殊条件，好比vip餐厅，等闲之人不得入内的那种？这主厅内的墙壁、桌椅等，整体色调呈现枫叶红，光线略微偏暗，仅在部分区域有少数白蓝相间的瓷瓶和绿植、灯台做点缀。进入一层后，罗慕清一言不发的继续前行，四人相随其后，踏上红木的阶梯，伴着与之同色的栏杆走向二层；行至中途，周德乐发现这楼梯并非均为一色，而是由下至上的，呈现出红到白的渐变色，最上面的三级楼梯为乳白色，而二层的主厅的墙壁则为鸭卵青，也就是白中隐透青灰的那种，桌椅之类呈鹅黄色，并且每张餐桌的正中心均有一个正八边形，上面插着一个天蓝色烛台。罗慕清到了二层依旧没有停下，接着带领几人走向连接二三层之间的楼梯，这一段的楼梯在颜色上，是由乳白到金黄的渐变，第三层的主厅在面积方面较之前两层小了许多，但最为明亮，起初在楼外仰望，尚不觉其特殊之处，如今亲临其中，反倒使得周德乐暗自惊叹，原来这“扶光玉盘楼”墙壁内外的颜色均是截然不同，眼前只见那四面内壁皆为淡金色，而顶部为明黄色，左右分别有一个大小、形状和位置均完全对称的圆形图案，区别在于颜色，左为朱红、右为月白，它们的长度约等于屋顶长度的十分之一，而这个房间最特殊的是居中有一张巨大的正圆形桌案，高有88厘米，桌面直径可达6米，且似乎是以黄玉打造，牙色的主体中，仿佛透出一缕淡淡的柔光，让人感到莫名的温馨，而这张巨大圆桌的中心，同样有一个八边形图案，一个硕大的红灯笼包裹着湛蓝色的烛台，颇为明亮的烛火在其中闪动。这幅景象对于周德乐来说绝对是生平仅见，并且他相信，对于那三名汉朝穿越者而言亦是如此。

“就是这里了。”罗慕清指了指环绕于巨大圆桌外围的共计64把座椅，说道：“众仙且坐。”闻听此言，周德乐毫不客气的第一个坐了上去，金菛棠却是一再推辞，本欲实言相告，但刚刚开口便被孔倾儒制止了。

待得几人坐定，酒菜也随之逐一呈上，周德乐一见，原来是些金银肉、滑片鸡、东坡肉、炒三鲜、炸笋丝、出骨甲鱼、十丝大菜之流，又有些炸面筋、白片肉、卤子面加上北京烤鸭，另外一些周德乐并不了解，反正自己面前还有一碗八宝饭，总之一共上了24道菜。看着这些菜品，周德乐不禁问道：“据本大仙所知，这些菜品多是江浙一带的美食，而这扶光玉盘楼设在京城，其中有何关联？”罗慕清闻言笑道：“不错，大仙果真明察秋毫，这楼中掌柜，祖上定居江宁府，经营十数代，至圣祖康熙二十年举家迁至这京师，次年于此建楼营生，说是怀念故乡的味道，故此也是大量招募了些两江之人作为厨子和小二，至今已近70载光阴，楼中以苏菜为主，如今更是逐渐融汇了些儿京城的佳肴，共计148道菜肴、36种羹汤，想当初今上身为太子储君之年，还曾光顾此地，故此到了万岁登基之日，此地承续圣恩，顺理成章的得到了重修与扩建。”周德乐闻言道：“不错，正是此故，汝之所言分毫无误。”心中却道：我说怎么如此高大上的地方人却不多呢，原来是乾隆帝年轻时来过的所在，怕不是真的相当于vip餐厅了，就这其中的花销，大概也是一个平民承担不起的，不过还好，这回那一定是对面满鞑子买单。

而后周德乐又问道：“对了，你之前唤我四人前来赴宴时，是否联系了某位公公代己传话？”罗慕清答道：“这倒没有，那不过是本公子家中的小厮罢了，他不但会学公公们说话，甚至还能将京城中家喻户晓的说书人——寥先生的嗓音模仿的惟妙惟肖，或者本公子将他喊出来，为众仙人说段《三国》，不知列位意下如何？”周德乐笑道：“哦？他若当真由此本领倒也难得，只是你所谓的什么‘寥先生’的，本大仙倒是未曾耳闻，若论说书人，我倒是对单先生和袁先生较为了解，此外还有一位姓郭的。”罗慕清闻言不禁奇道：“那些是何人？”“此乃天机不可泄漏。”周德乐再次装腔作势地说道：“凡人啊，你不知道的食物还多着呢！”

又过片刻，只见有八人合力抬着一个长度超过一丈的椭圆形瓷盘，而其中所盛之物，乃是一条巨大的，周德乐前所未见但又莫名感到似曾相识的鱼，这条鱼的长度已然显著超过瓷盘，应当不低于4米，长有剑鱼般狭长尖利的吻部，和鲨鱼般近似月牙形的尾部，躯干偏后处有一高耸，近似山岳状的鳍。那八人小心的将该瓷盘放在圆桌之上，24道菜的中间，而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那些人走后，罗慕清问道：“不知列位可识得此物？这可是条在江宁府捕获的象鱼，拥有‘长江鱼王’的美称，本公子特意吩咐他们安排的。”周德乐闻言，恍然大悟，心道：象鱼？那我懂了，‘千斤腊子万斤象，黄排大了不像样’，白鲟呗？灭绝在2020年初的‘长江剑鱼’，据说最大者可达900千克。好家伙，穿越碰见了这个，对了，自己有空其实可以坐着包子去看看清朝那更为壮丽的长江，以及其中更加丰富的生物种类，毕竟在21世纪时，贾宝玉口中的‘癞头黿’也所剩无几了。

眼下周德乐对罗慕清道：“此物虽好，然本大仙不喜食鱼，你最好先告诉本大仙，这些菜肴环绕于如此巨大的圆桌之上，却该如何将其尽数品尝？”罗慕清笑道：“这个简单，列位均是入世大仙，用餐嘛，自然也得来点别具一格的法儿。”说着，他用左手将身前的一盘金银肉托起，而后右掌推出，竟直接用掌风将菜肴送至周德乐所在处，而后又道：“如此即可，待得大仙品尝完毕，还请以此法将之送至本公子处！”周德乐闻言一惊，心道：这满鞑子，当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试探我，这回或许是个麻烦，虽然我自从穿越后，便被系统加强过，但是始终不曾实战，也不知功力究竟如何，怕是比对面稍弱，而且自己之前完全不曾实践过这个动作，一会要是做不出来岂不是得那啥？

微一迟疑，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此法于本大仙而言完全不屑一顾，吾便让身侧小徒代劳即可。”他此言一出，其余几人先是一阵沉默，而后与之相距不过五尺左右的金菛棠颇为谨慎地低声问道：“君今唤我？”周德乐闻听此言，心中甚喜，想到：这才叫善解人意嘛。口头同样低声道：“不错，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罢了，本大仙也不指望你终生如何了，只须牢记滴水之恩，当报以涌泉，昨晚传授你诸多诗词生字，如今希望你代本大仙完成那人所提的小小要求。”金菛棠闻言，说了声：“遵命……”但尚未做出任何举动之际，便见孔倾儒再次将大袖一挥，那盘菜直接浮空而起，随即如同子弹一般迅疾地射向罗慕清所在方位，但就在即将触碰到其面门时，突然好似受到了一股来自正上方的无形之力压制，平稳地落在桌沿。罗慕清拍案叫绝：“好！下一盘，看好了！”说着，先是夹了一块肉送入口中，而后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一手托起餐盘，另一手以掌推出，利用掌风，将其送至另外四人身前。

几人便如此这般将那24道菜相互交替着，过不多久，他们的确已经各自将绝大多数菜肴都品尝了一遍，当然周德乐自己是没出力的，金菛棠也很少作出什么举动，当菜肴传到他们这边时，绝大多数情况下均是由孔倾儒挥袖送还。虽然周德乐没出力，但是他倒是会吃，还特地在脑海中找系统购买了些番茄酱、甜面酱、香菇酱、沙拉酱、奶油之类的，每次有菜肴落到他面前时，便选择性的放入些酱料。对此罗慕清似乎也已察觉，笑道：“今日本公子能够与众仙人共同进餐，实乃幸事，我罗氏家族此后也必当更上一层楼，而且，本公子发现，这些菜肴经过大仙之手，似乎变得更加美味了，好、好！接下来，列位不妨尝尝本公子特意命人准备的象鱼滋味如何？”

周德乐闻言道：“甚好，只是本大仙一向不喜食鱼，并且此物在凡间颇为珍贵，故此本大仙决定，留于另三位仙人品尝即可。”罗慕清道：“不错，但这象鱼除了品其滋味以外，它的长吻也可用于珍藏，若是功夫到家，甚至可以充当兵刃使用。”说着，拔出七星龙泉剑，斩下了白鲟那细长尖锐的吻部，并将其赠与周德乐。随着一剑斩落，周德乐忽的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这绝不是饭菜飘香，也不是酱料的味道，而是类似花香，某种有意混合调制的花香，后者微觉古怪，刚刚接过，便听见了系统那宛如海绵宝宝般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恭喜达成奇史奇谭奖励任务目标：玉匙之锋，可收入系统空间进行加工。““好家伙，还有这事呢，你之前也没告诉我啊？”周德乐如此吐槽道：”所以我还有哪些任务？全部做完以后会怎么样？”系统并不答话，只是将那白鲟的吻部收起来了。

对于这些现象，罗慕清倒是见怪不怪了，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知道吗，自从那天地会被当今圣上逐至篷台，已然不足为虑，但这江南一带又接连兴起了几个红花会、莲蓬党、白鹭会，仍打着什么‘反清复明’的旗号，更可笑的是，那三个帮会本身不过贼匪流寇的性质，若合三为一或可与那曾经的天地会相提并论，但他们之间却互相明争暗斗，偏又十分愚蠢，前年莲蓬党一伙叛贼攻入嘉兴，却丝毫未曾料想那不过是我军之计，就在他们坐地分赃之时，已然被层层包围，不过半日，叛党已被剿灭十之七八，残余苟活逃生者，龟缩于虎头寨之上，此后一年有余，未见行动，想那些叛贼，连支鸟铳也无，竟妄想覆我大清天朝，委实不过痴人说梦。本公子好生不解，那前明灭国以达百年，我大清历顺康雍乾四世明君，分明已然缔造中华空前之盛世，究竟有何处不及前朝？有人说我大清依仗闯王、乌龟入关，得国不正，但如此说来，千余年前，倘若没有那西楚霸王，刘邦却也未尝可以以汉代秦；又有人说我大清立国之初，杀戮过度，誓要将汉人灭族，殊不知圣祖康熙爷曾言，‘汉文亦为天道，属不容亦不能灭绝之物。’况且，数百年前，成吉思汗较之大清屠城更胜，且也被尊为‘一代天骄’；更有人说我大清的火器较之前明不进反退，本公子倒想亲自问他们一句：前明有何人见过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周德乐对他此言无感，作为身在康乾盛世的旗人，过于自信也是常事，还有就是康熙时期的清朝的确很强，是华夏迄今最后一次站在世界之巅的时刻，但殊不知雍正时期就比较垃了，弄了个血战缅甸终惨胜，到了1751年，就铁打的被英国压下去了。

此后几人均不再多说什么，酒足饭饱后便即离开。就在此时，主厅右侧的墙壁忽然左右分张，原来其中藏有一道约莫一尺五寸宽的暗门，此刻，有一身材中等，身穿月白色配有天蓝色衣领和衣摆的圆领袍，上配雪青色飞鱼纹，腰系明黄色丝绦，手持墨缟相间的折扇的人从中走出，并未说话，而是颇有深意的望向他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