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令19

杨采薇稀里糊涂拿着请柬走进房内，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郡主宴会会邀请她。

杨采薇一边想郡主是哪一位，一边放下背篓，拿出工作服仔细穿上。

从今天开始，她就能和正式的仵作师父学习验尸了，先跟着分配的师父观摩学习一个月，等通过了统一举办的考试，就能单独行动。

杨采薇戴上面罩，系上手套围裙，把请柬收好放在自己的包裹里，满怀心事地走出房间。

杨采薇心里装着事，本以为这一天会过得格外漫长。

但那老师傅一讲起来，她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学习了很多以前没听过的案例和经验。

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

午饭自行解决，杨采薇找了个阳光充足的角落，拿了馒头慢慢啃着。

周围没什么人，杨采薇想起了包裹里的请柬，满脑子的想法猜测又飞出来了。

自己初来乍到，应该也没有多少人还认得自己的父母，就算认得，也不会因为这个请她去宴会。

那就是最近的事，难道是因为她检查发现了上官云的尸体？

不对不对，杨采薇想到这里摇头，郡主这样金枝玉叶的人物即使对这样的秘事有所耳闻，也不会了解这种不相干的细节。

想着想着，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那...就是由于潘樾了。

御史大人年轻有为，不到而立之年就已成为圣上眼前的红人，而且样貌不凡，不知是多少春闺女子的梦中郎。

杨采薇嘴角不禁噙了一抹苦笑，她和潘樾真的没有什么，若是因此把她当成假想敌，那她可真是冤死了。

要是去，这宴会估计是场明晃晃的鸿门宴，要是不去，郡主大人不会怪她不识好歹吧？

杨采薇真想仰天长啸，怎么到了现在还不安生啊，她就想好好过日子而已。

看来还是得离潘樾远一点。

杨采薇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潘樾养伤时，躺在床上祈求她留下来的表情，让人看了忍不住去摸摸头，安慰一番。

杨采薇用力揉揉自己的脸，再打了两下，脸上很快泛起红痕。

醒醒，案件已经过去了，以后，你做你的小仵作，他做他的御史，你们井水不犯河水，此生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杨采薇心里下了决定，转头一脸视死如归地看着那张请柬。

去吧，去这最后一次和潘樾有关的场合，此后，天高任鸟飞，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杨采薇匆匆背上包裹，告别同僚吃酒的邀请。

她望着一脸可惜的田牛，眼眸明亮，笑容灿烂地说：“我今日要去给我师父带药，改日再和你们喝酒！”

田牛被这笑容一激，心底也暖洋洋的，他咧开嘴对采薇说：“好啊，路上小心啊采薇，明天见！”

杨采薇向他挥挥手，转身小跑。

田牛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恋恋不舍地回头，一转身，就看见剩下那俩老油条一脸内涵地看着他。

田牛黝黑的脸上泛起点不容易发现的红晕：“你们干啥，俺就是和采薇告个别，这么看俺干啥。”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笑开：“哟，老小子开花了还脸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田牛揪着手，听两人拿他开心，却并不抗拒，他嘴角甜滋滋笑着。

要是采薇真能成他娘子，那就太好了。

——

杨采薇赶在药馆打烊之前，急匆匆取好了药。

她拎着一串药包，喜滋滋地走在路上，时不时提起来看。

自从半月前在这个药馆给师父看过之后，配上药，师父的伤痛病好多了，他告诉自己，晚上也能好好睡上两个时辰了。

虽然有些贵，但半个月拿一次药，自己还是能应付的来的。

杨采薇摸摸自己的钱兜，心里微微算了下，得出个还算不错的数字，那从这个月起，就可以找好一点的院子住了。

杨采薇加快了脚步，她要赶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师父和小笙。

街道入了夜，就没几个人了，杨采薇走在路上，一路只听见“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正走过街角，两栋建筑之间的夹缝突然蹦出一个人影，大喝一声：“呔！”

杨采薇瞳孔一缩，没留神被吓了个正着，心脏一跳，感觉刚刚半条魂都飞出去。

她定睛一看，扶着墙哈哈大笑的，不正是白小笙。

“白小笙，你幼稚不幼稚，还专门跑到这个缝里吓我！”

白小笙笑得喘不上来气，她只要想到刚刚采薇被吓住的样子就停不下来。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胆子真小...”

白小笙收了摊，远远就看到杨采薇的身影，故意绕了小路来这里堵她。

杨采薇白她一眼，挎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前走。

“谁怕鬼怕尸体啊？再笑，小心我明天给你看骨头。”

小笙一听到这个，赶忙顿住嚣张的笑声，拉着杨采薇的胳膊摇。

“哎呀，采薇，我错了，原谅我嘛，你知道我最害怕那些了...”

杨采薇看她睁大眼睛装可怜的样子，嘴角就忍不住勾起。

她清了清嗓子，算是把这件事揭过。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赶忙开口：“小笙，对了，我后天要去参加一个宴会，你知道我应该穿什么衣服合适吗？”

白小笙一听来了精神，她跳到杨采薇面前倒退着走路，将手背在脑袋后面。

“什么宴会？采薇你竟然都能去宴会啦？”

杨采薇一边看后面的路，及时把小笙拉开，一边从包里掏出那封请柬，递给她。

“喏，你看，今天我收到的，我也不能不去不是。”

白小笙翻开，就着月色读那娟秀的字，两眼放光：“采薇！你出息啦，都能去郡主的宴会了。”

白小笙眼睛一转，拉着杨采薇的胳膊，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采薇，我也想去，带我一起吧。”

“我好想去见见世面，最最重要的是，参加郡主宴会的肯定都是有钱的小姐，我去看看现在小姐们都用什么脂粉，我拿出去卖，岂不是赚翻啦！”

杨采薇看着白小笙一脸幻想到流口水的样子，无情戳穿：“我怎么带你进去呀？我又不是小姐，而且，那宴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把人骨头都吞掉呢。”

白小笙不依不饶：“我可以当你丫鬟呀，你总要有人跟着的。而且，我跟你一起去，谁敢欺负你，我就打回去！”

白小笙说着还往空气里比划了下瘦弱的胳膊。

杨采薇看着她气呼呼的脸，心里涌入一丝暖流，要是有小笙陪着，应该会好过很多吧。

她顺从本心，点头道：“好吧，那你跟我一起去，要是哭鼻子，我可不管哦。”

小笙笑嘻嘻回答：“我从六岁之后，就没哭过鼻子了，哼哼。”

小笙想到什么，一脸神秘地说：“你就等着吧，我最近可收了件好东西。”

杨采薇心里好奇，但她知道小笙憋不住秘密，只要不问，她自己就会全抖落出来的。

果然，小笙看杨采薇淡然不感兴趣的样子，急了，她夸张地说：“采薇，你不知道，我最近可收了一件惊为天人的衣裳。”

“本来准备高价转让的，谁知这么巧，竟让你赶上了。”

杨采薇套出自己想听的，笑眯眯应和：“是嘛，什么衣裳你这样夸？”

小笙这时倒卖起了关子：“嘿嘿，你等回去就知道了。”

没走一会儿，就到了住宿的驿馆。

师父已经睡下了，杨采薇把手上的药交给伙计，明日会煎好，午饭时间给师父用下。

等上了楼，小笙急匆匆把杨采薇推了进去，自己左望右望，见没人才紧紧关上门。

杨采薇看她这样的的阵仗，心里不由得对那衣裳也好奇起来。

桌子上多了个木箱，小笙打开，小心翼翼从里面捧出来抖开，杨采薇眼前一亮，果然——

蔷薇色外衫剪裁有度，腰线偏上，宽大的袖摆层叠飘逸，荔枝色长裙荷叶边曳地，下摆三角形装饰增添庄重感，飘带被风轻轻吹起，一看就是极好的料子。

杨采薇看得呆了，这实在是太漂亮了，她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她摸着轻滑的衣裙边缘，有些望而却步。

小笙却不任由她的胆怯发作，三下五除二将她扒了个精光，把那衣裙直往身上套。

杨采薇想要挣扎，却被埋在衣裙里，外面忙活的小笙幽幽道：“这衣裳可贵得很，你要是弄坏了十倍赔我。”

杨采薇不敢动了，她乖乖让小笙过家家般给她穿戴完整，最后把她推到铜镜前。

小笙看起来满意得很，拍拍手说：“真不错，尺寸也合适，不愧是我选的衣裳。”

杨采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敢认，明明熟悉的一张脸，在陌生的衣裙簇拥之下，也带了些疏离的气息。

她扯了扯衣裙，羞涩笑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相同的表情。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好看。

发黄的灯光有些暗淡，她不由得靠镜子更近些。

杨采薇伸手摸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她好像见过这一幅画面。

杨采薇眼前闪过另一个自己，好像——是穿着红色的衣裙？

怎么会？

脑袋里熟悉的钝痛袭来，杨采薇眼前发黑，摇了摇脑袋，身形晃了晃。

“哎——采薇，你没事吧。”

小笙看杨采薇脸色不对，赶忙把她扶住，一脸担忧地问。

杨采薇被扶到桌子边坐下，喝了口茶水，感觉痛觉如潮水一般慢慢消退。

真奇怪，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杨采薇笑笑，安慰道：“没事了，应该是我晚上没有吃饭，饿着了。”

小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后遗症犯了，行了，把衣裳换下来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小笙“咚咚咚”跑下楼，杨采薇侧着身体看镜中的自己。

刚才...真的是错觉吗？

——

隔了一日，两人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一番，换好衣裳就要出发。

杨采薇笨拙地给自己扭了个双髻，散落的头发还没盘上去，就被小笙叫停了手。

“哎呀呀，你这发型简直对不起这衣裳，我来我来。”

杨采薇乖乖停下手，看着小笙左一下右一下，就把自己手里不听话的长发收拾得规规矩矩。

还改变了样式，给她拧了个灵蛇髻。

杨采薇靠在小笙身上，感叹到：“小笙，你真好，太心灵手巧了。”

小笙嘴里咬着数字，含糊不清地回：“是吧，也不看看我这手艺...”

索性一次弄到底，小笙拿起白粉和胭红脂红就要往杨采薇脸上拍，看她那一条疤痕实在碍事，伸手想要摘掉。

杨采薇赶忙伸手捂住，边后退边闷闷开口：“这个，这个不能摘，其余你自由发挥。”

小笙只好同意：“好吧好吧，你过来，我不摘。”

杨采薇这才同意，把脸伸过去，憋气，任漫天白粉飘散，一阵拍打完毕，杨采薇睁开眼睛，看向铜镜，眼前一亮。

与小笙对视而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