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日子一天天过，实验并未随时间有所进展，三个人僵持且百无聊赖。

雾云时不时偷瞄明眸，玩耍字母成了明眸的习惯，即使传达不出信息。

商赛恩大驾光临，笑盈盈与雾云打招呼，顺便让他提醒瞎了眼一样的山沪他的到来。

他们没说话，但商赛恩一个“走”的手势足以表明他的来意。

雾云半懂非懂，与山沪生活这么久也算摸清他的行动规律，这个日子，应该要开会。

“要去开会？”

“嗯。”

雾云思索片刻：“商赛恩的级别应该参加不了你们的会议，他来做什么？”

“年会与周会不同，年会所有巫师必须参加，无论级别。”

雾云嗤笑，没想到独善其身的巫师们竟然还有这种“大团建”，简直悖论。

“年会的话应该要开很长时间吧，我在这里等你？还是回家。”

山沪没回答，看向商赛恩，他似乎对明眸手上的字母很感兴趣，两人聊着什么。

山沪从不在意明眸，只当他是除不净的蟑螂，可顺着商赛恩的好奇才发现，那上手的字母……

“问你话呢。”

雾云挡住他看向二人的视线：“我是在这儿等你还是回家？”

山沪蹙眉：“你应该清楚自己问的问题有多愚蠢，我不在这，你也不可能多留。”

雾云自然知道，不过想转移山沪在明眸身上的注意力，万一他产生怀疑，自己的计划可就……

“还不是因为……一会看不见你就想的不行……”

“你那么在乎实验，开完了会肯定先来这儿，我在这等，就能早一点看到你。”

他扭扭捏捏，却并不能让山沪产生情绪。

雾云努嘴：“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随便什么都可以啊，不然我好像在跟木头述说情肠，像个傻B一样。”

山沪叹息，明知道雾云不是说这些话的性格，直接拆穿道：“别装了，想我？比巫师会说谎更令人不可置信。”

他打开法阵：“家去。”

“我不。”

雾云紧紧抱着他：“我也不装了，我馋外面的新鲜水果和现烤的劲道鱼肉，你回来路上能不能带点。”

“不要恃宠而骄。”

“被人宠着为什么不骄？”雾云理所当然：“很多人拘束小心就是因为没人宠没人罩，我既有人宠着，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难不成你喜欢看我委屈自己又小心防备的样子？”

山沪沉默了，即使养只猫都知道，委屈又小心是在否定主人的饲养方法。

山沪对自己的饲养还是很满意的。

“……还想吃什么？”

雾云嘿嘿一笑，报了不少带些刁难的食物，夏天的西瓜，雪天的羊肉，高原的葡萄等等。

几乎不带停顿的报了一大堆，山沪却一点不急，并不担心自己会迟到。

直到商赛恩催促，雾云才幽幽结束。

被拎着后脖扔回家，雾云心神不宁的原地渡步。

他并非真的嘴馋，是在拖延时间和转移山沪在明眸身上的注意力。

以往山沪不在意明眸，自然也不在意他手上的字母，可今天商赛恩一来就将焦点定在那不明显的字母上，也惹来了山沪注意。

还记得山沪曾在他记忆中见过一份全是英文的录取通知书，只要稍加细想就会明白两者的联系，所以他才会急中生智，想到这么个蠢办法。

迟到和大量繁复的食物能一时转移他的疑心，可终究不是长久之际，为避免事情败露，他得想个更合理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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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云先生？雾云先生。”

远方传来飘渺的声音，雾云听出，那是明眸。

“明眸？你怎么没去参加年会。”

“哈哈，谁说我没参加，这只不过是我的分身。”

雾云拧眉，知道明眸为何派分身来“山沪好像察觉到了疑点，怎么办？”

他轻飘飘道“实不相瞒，我也没太好的办法。”

雾云急了“明明因为你才搞出这种麻烦，别跟我说没办法！你要不想个办法出来，今天咱们都得死这。”

明眸哈哈一笑“雾云先生或许把结果想的太坏，我想会死的是您，而非我。”

雾云顿顿，反应过来，明眸品阶不低，况且在敌对巫师里有很大价值，若真察觉到阴谋，相比除掉明眸，除掉他更方便。

雾云咬牙切齿，后又冷笑“即使你能逃过一死，造成的损失也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那么多巫师都盯着山沪，只有你来了，你不仅带着那些巫师的期待，更带着他们的嫉妒，如果这件事你办不好，其他巫师肯定不会放过你，我想你也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才专门弄个分身过来找我。”

明眸哈哈笑起“好灵活的脑子，怪不得山沪愿把你养在身边。”

他转言道“你既这么聪明，何不自己想个法子，躲过这次危机。”

“我再次提醒你，山沪对我警惕，对你可没有，你想的办法，定比我的办法好很多。”

雾云低头沉思，扫过书架上那些读烂了的书，喃喃“我记得有一幻术，能迷惑对方眼睛，让其观测到的东西与原本不同……”

雾云有些激动“我让山沪帮我采摘水果，如果能有办法将幻术洒在水果和食物上，迷惑他的眼睛，或许能让他躲过猜测。”

“哦？有点意思。”明眸道“万一他不去采买，你又该如何？”

“不会的。”雾云斩钉截铁“我提的要求，他一向会满足。”

“哈哈”明眸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若他产生怀疑，不去采买，而是直接回家查询你的记忆，你该如何？”

雾云顿住，确实，山沪在宠他，也以自己利益为第一名，很有可能会像明眸说的那样。

“不管如何，你先去施法，我来想其他办法。”

明眸笑笑“但愿你能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他走了，我来到厨房，拿起菜刀。

几个小时后，山沪空着手回了家。

只可惜雾云不在客厅。

山沪没呼唤雾云，警惕观察四周，散出一缕幽光找寻雾云的痕迹，光幽幽绕绕来到厨房，门半掩着，他轻推，里面散出大量浓烟。

山沪一顿，挥手抛出气旋将浓烟吸净。

“雾云。”

无人回应，他快步走向深处，终于在灶台旁看到倒在一边的雾云。

“!雾云”

将人扶起，雾云半张脸溃烂不堪，两只手血淋淋的，身上的衣服也被火烧成了破布。

来不及多想，山沪手指凝结法力，刚要触碰，却被雾云猛然伸手紧紧抓住，含糊不清的道“火……先，关火……”

山沪啧一声，召来小魔法阵降下雨水，将着火的灶台淋灭，又赶忙将人抱出厨房，放到客厅的地毯上，摸着他的脸，为他传输续命的法力。

直到仅剩一口气的雾云狂咳，吐出一口浓血，他才停下。

等雾云咳的差不多，山沪才开口“出门不过几个小时，你就如此作妖，差些把我的屋子烧掉。”

雾云可怜巴巴“到现在你还在担心你的屋子，不应该担心一下我吗？”

雾云颤巍巍举起看不出皮肤的双手，焦灼的气味和血淋淋的状态惹得他反胃“我，就是想给你烤点鱼肉，等你回来吃，没想到鱼肉挨火就炸，把灶台炸了不说，还把我命差点炸没，喂，你那是什么鱼肉。”

山沪闭眼“沼泽里养了千年的草鱼，早与普通鱼肉不同了，你敢直接将它扔进火堆里，没直接将你炸成碎片，都算你命好。”

“难怪……”因为疼痛，雾云忍不住的甩手，忽然想起什么，急道“我的脸，我的脸怎么样了。”

山沪沉声不语，只是眼神复杂。

雾云再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起身找镜子，当看到溃烂不堪的脸，尖叫出声“我的脸！！！”

他举着镜子不可置信“我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

山沪默默来到他身后，出声道“能活下来已算命大，你应该庆幸。”

“我怎么庆幸啊！脸变成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雾云哽咽着，眼泪滑下来，辣的脸更疼了“原本能在你这留一命都靠这张脸，如今毁了容，你肯定要把我杀了的。”

“就算不杀，就算我能回家，毁容成这样，我在那个社会根本没法活。”

他哭的颤抖，回头似只无人要的小狗，祈求的看着山沪“山沪，山沪我求你，别杀我好不好，我求你了，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山沪头也不低，冷漠道“我何时说要杀你。”

雾云止泪“你，你不杀我？”

“你觉得我有那么肤浅，挑选使魔的条件只是脸？”山沪淡淡道“若只看脸，你万万不够格。”

这句话杀人诛心，但对于现在的雾云来说如救命稻草般存在“不是靠脸就好，不是靠脸就好。”

山沪勾手，架子上飞来小小的青玉瓶子，他拔下罐子，倒在了雾云身上。

霎那间，身上的痛楚全部消失，雾云仿佛获得新生，但皮肤并没有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这是。”

“止痛药，无法让你变回以往的模样，但能帮你减轻痛楚。”

雾云颤着嘴唇低声喃喃“够了，够了，即使恢复不了也没事，能活下来就好……”

山沪冷笑，蹲下捏紧雾云下巴，强行对视“你这话说的，似乎已经做好要当一只行尸走肉。”

雾云讽笑“难道不是吗。”

“无论在哪个社会，人们都不会接受一个变成怪物的同类，人类社会更是如此，我变成这样，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山沪眯着眼，似乎想通过那双还算完整的眼睛看穿雾云。

雾云拍开他的手，躲避道“别那样看着我，只会让怪物的感觉更加强烈。”

山沪沉默着，起身打扫被雾云弄得一团乱的厨房。

雾云背对镜子坐了很久，他瘫软着，像一座雕塑，直到山沪处理完回来，他依旧保持原样。

山沪讽刺起来“我原以为什么都打不败你，没想到毁个容就将你打击成这样。”

雾云麻木道“我在怎么坚强，也只是肤浅的人类，我爱钱，爱美人，爱自己的皮囊，突然少了引以为豪的东西，总得给我时间接受。”

山沪蹲下，与他面面相奎。

雾云躲了“别看我”

山沪用魔法抵住他乱动的眼眸，强行对视，他慢慢接近，接近，再接近。

雾云呼吸停顿，在诧异的目光中，他接到一个吻。

柔软冰凉，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的安慰。

山沪甚至没闭眼，算得上深情的完成这场安慰后，投身去了书架。

仿佛他从未毁过容，从来没有过这场意外。

雾云双目颤抖的厉害，就在此刻，他心跳的分外有力，似乎要冲破溃烂的皮肤将屋子震碎。

雾云从来没这么心动过，他摁紧胸脯，想试图平息，但根本无法控制。

山沪给了他快速恢复伤口的药物，但只能做到恢复伤口，做不到将皮肤恢复成以往的模样。

这样就够了，能活下去，并且成功让山沪忽略交易的事情，已经是现阶段最好的结果了。

雾云故意炸的厨房，他知道千年的沼泽草鱼遇火会爆炸，他还是做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留住自己性命的办法。

他控制了爆炸的程度，火焰没伤及到眼睛和脑子，其他的，即使炸烂他一条腿也无所谓。

毁容确实让他难受了一瞬，但不至于像表现出来那般痛苦，他知道山沪并非为了脸才留住他，他是个计较得失的人，脸对比他为山沪做出的贡献来说不值一提，他知道山沪会留住他，大不了以后不碰他。

话又说回来，不碰他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能好好睡觉休息，不用腰酸背痛的早起。

山沪允许他继续当自己的助理，与平常一样带在身边。

明眸自然看到了，看到没一点好皮肤的雾云，惊得瞪大了眼，随即开始笑，法阵隔绝了笑声，但雾云知道，他笑的像狐狸一般尖锐。

明眸打出单词“crazy”

他笑雾云是疯子。

雾云承认他是疯子，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疯子。

但在这异世界中，谁又不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