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先生、夫人来到芬第兰克斗兽场，今天我们将迎来一批新的勇士，稍后，他们将按照随机抽签选出来的数字，参加对应的不同规格的斗兽场，为我们带来绝对精彩的演出！”
高台上，带着黑色面具的主持者奋而振臂：“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呼声欢迎他们正式入场！”
看台上的男女穿着昂贵面料做成的服饰，举止大方，他们或坐或站或低声闲聊，有人甚至提着一瓶红酒在喝，但并没有人理会他。
主持者神态自若，自我调侃道：“哎呀，今天的客人们都不太热情呢，既然如此，就不多多客套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说完，他举起双手，狠狠拍击了三下。
看台上的人暂时停止了手头上的事情，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他们便听到了高台一侧的楼梯上，响起了金属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叮叮当当的，越来越近。
就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制一样，看台上的人们重新动了起来，他们有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有的直接站了起来，还有的快步跑过去直接贴在了金属做成的隔离栏上，他们的视线从四面八方狙击而来，紧盯在第一个到达平台的“勇士”身上，将他看得快要迈不开步子，他身后的“勇士”咬牙推了他一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八个。
“让我来好好数一数！”高台上的主持者踱着步子来到平台上，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人数，原本兴奋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晚的勇士应该是十个才对，还有两个人呢？”
他身后的一个壮汉立刻朝平台外围走了过去，查看了一下情况后，又重新走了回来，低声道：“亚德里恩先生，那两个人还在下面，似乎是一起的。”
“有意思。”亚德里恩笑了声，道：“你亲自去，把他们请上来，节目都快开始了，客人都等得着急了，我们的勇士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平台下，两个褐色卷发的男人正义愤填膺。
“放开我们，我们要回去！”
“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我们是启行思帝国的合法公民，我们有权去麦切赫法庭起诉你们！”
“请上台，菲林勇士，还有这位默多勇士，我的主人亚德里恩先生和客人们都在等你们，如果你们让先生和客人们等急了，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默多和菲林互相看了一眼，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无助与恐惧，终于还是磨蹭着踏上了台阶。
等他们互相搀扶着出现在平台上时，亚德里恩的脸色已经和他的面具一样黑了，他故作为难地道：“我讨厌不守时的人，所以即便你们现在是受我看重的勇士，也必须接受惩罚。”
菲林面白如纸，颤抖着嘴唇问：“什，什么惩罚？我们能回家吗？我只是一个鞋匠，我不会，也没有能力……”
亚德里恩打断他：“这两个问题问得很好啊，我必须为我们的勇士解释一下，你们参加完斗兽场的表演，当然就可以回去了，而且我还会给你们一笔不菲的巨款，足够让你们以后过上贵族老爷们才能过的好日子，怎么样？心动吧？”
他微微抬手，壮汉立刻让人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黑色木箱抬了上来，木箱足有半人高，没有上锁，打开后里面是满满的一箱金币。
平台上，有人下意识地发出了一道抽气声，显然是被震撼到了。他们生来贫困，整日奔波劳累却仍不足以温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见到这么多钱。而远处的看台上，有人整理了一下衣袖，摸着镶嵌宝石的戒指，目光或冷漠或嘲讽。金钱对他们来说就像路边的石头一样常见，是最普通且最无趣的东西。
“至于惩罚——”亚德里恩停顿了一下，享受地看着众人的反应，语气变得温和：“其实也是奖励，我允许你们两位第一个抽签，进同一个斗兽场参加演出，等演出结束后，我会给你们每人一笔之前说过的巨款，决不食言。”
说到这里，他身后壮汉适时递过来一块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摞刻着死神镰刀的红色木牌，木牌大小色泽极为一致，皆是三指宽一掌长，厚度相当，重量相当。
亚德里恩看也不看，随手拿起一些握在手中，把木牌一一展开，最后团成一个扇形，嘴里念念有词地数了数，突然颇为夸张哇了一声：“哎呀，你们今天的运气真不错，这里竟然有一张替换牌呢，也就是说，如果你抽到了这张牌，可以随机选择一位勇士代替本人进入斗兽场哦！是不是很有意思？”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亚德里恩手上的木牌上，他懒洋洋地把手往前伸了伸，问：“你们俩打算谁过来抽这个呢？”
默多看了一眼身边瑟缩着肩膀的菲林，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来。”
亚德里恩抖了抖木牌，语气随意：“嗯哼，可以。”
默多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拽住了手腕，他停下来，扭头看向菲林。
菲林咬牙道：“你手气从小就臭你不知道吗？让我来！”
亚德里恩眯了眯眼：“成吧，快点儿，我的手已经很酸了，再磨蹭就不用抽了，直接扔下去吧！”
菲林很快走了过来，扫了眼木牌，随即闭上眼睛，抬手一抽——
亚德里恩拿走他手里的木牌看了看，语气惊讶：“替换牌？”
菲林立刻睁开眼睛，激动地看向默多。默多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你还需要再抽一张。”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抽一张？”菲林扭头，目眦欲裂地看着他。
亚德里恩不以为意地道：“如果不想再抽的话，那就由我决定开启任一斗兽场。”
“我抽！”菲林无声地念了句什么，又抽了一张。
亚德里恩拿着他抽的第二张木牌，眼里的惊讶相较第一次真实了许多，他盯着菲林的手道：“竟然是D级斗兽场，你的运气真是不错，启行思帝国的鞋匠们手艺活都像你这么好吗？”
芬第兰克目前有四种等级的斗兽场，级别从A到D依次降低，D级斗兽场的兽是人工饲养的灰狼，嗅觉灵敏，行动矫捷，通常是群体出场。B级斗兽场和C级斗兽场主打的分别是山魈和野牛，至于A级斗兽场则是芬第兰克的特殊节目，只在三年一度的周年庆当日出现过，上一次是在去年，眼下离三年还远得很，所以说今天的斗兽场绝对没有出现A级的可能。但B级和C级的木牌占比也并不少，菲林的运气实在是好的出奇。
看台上，那位冲过来把脸紧贴在隔离栏上的人忍不住了，他看着明显放松下来的菲林，语气恶劣地吼道：“孬种！”
菲林握紧拳头，忍着没有理会。
那人又将满是印痕的脸转向默多，评判道：“懦夫！”
菲林突然动了一下，这次默多是拽住了他，不赞同地摇摇头。
亚德里恩把抽出来的两只木牌扔进托盘，慢吞吞地道：“吉克，待会儿把那个疯狗给我第一个扔下去。”
壮汉低声道：“遵命，亚德里恩少爷。”
亚德里恩整整衣领，重新回到主持的高台，语气兴奋地拍下按钮：“各位客人们，我宣布芬第兰克第二百一十七次演出正式开始！”
话音未落，一阵细微的咔哒声断断续续地从脚下传了出来，留在平台上面的“勇士”们不明所以，剧烈的震动导致他们差点软倒在地，有人跑动起来，结果险些滚落平台，吓得那人屁混尿流地吼叫了一声。
“哈哈哈哈——”被亚德里恩称为“疯狗”的人把隔离栏摇得哐哐直响，他红着眼睛骂道：“杂种！杂种！没用的家伙都该赶紧去死！”
亚德里恩用吃人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吉克！”
吉克立刻道：“是，少爷。”
平台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完成了蜕变。原本的大理石台面分裂成均等的五块，带着它的“战利品”向外挪开，露出中间的巨大圆形凹槽，它深达数十米，周面的质感光滑可鉴，底部铺设着细软的白沙。
整个台面从上往下看，像是一朵超大号的抽象花，从正面看，则像一个脑袋磕了个包又被太阳晒裂了的巨大蘑菇。
“勇士们”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有人竟因为恐高开始干呕，但他立刻捂住了嘴巴，试图阻止自己不慎呕吐出声，一阵尖利的喊声在这时突然传了过来：“你干什么？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奴隶！断尾的走狗！”
吉克不为所动，单手拖着他，一直拖拽到亚德里恩站着的高台背后，他拍了拍高台墙面的某个地方，一道黑漆漆的下行楼梯立刻弹了出来。
“呸，你的主子亚德里——”
吉克迅速抬脚，狠狠把人踢了进去，骨碌碌，那人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声音却传了出来。
“——恩是个贱——啊，啊，不要咬我，不要，走开，走开，啊啊啊——”
吉克又拍了一下按钮，平台重新回复了平静。
一时间，整个芬第兰克落针可闻。
“一点开胃菜而已，让各位见笑了。啊，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问了！”
亚德里恩歉意地微微一笑，他将目光落在菲林身上：“我记得你有一张替换牌，想好怎么用了吗？”
菲林叫他看得一抖，视线挪向除了默多之外的八个人。
亚德里恩恶意地催促道：“还没想好吗？十、九、八、五、二……”
“我选他！我选他！”菲林指了一个方向。
没被选中的“勇士”们立刻与那个倒霉的替换者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集了过去。
那是一个体型劲瘦的年轻人，穿着一身芬第兰克斗兽场入台表演的统一服饰，站姿端正，双手自然垂放在腿侧，被选为替换者后，他微微抬头，红棕色的眼睛看着抬手指向他的菲林。
菲林躲开他的视线，借着其他人的身形挡住自己，站到了更远的地方。
亚德里恩仔细打量了片刻，自顾自地抬起手拍了拍，满意地道：“临危不惧，不错，这才是属于芬第兰克的真正的勇士！我很欣赏你，吉克，给我们的勇士……嗯，你叫什么名字？”
“塞尔塔。”
“对，给我们的塞尔塔勇士一把匕首！”
吉克应了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远远扔了过去，匕首顺着抛物线在大理石台面上碰撞了下，弹起时刚好砸在塞尔塔脚边。
塞尔塔收回视线，弯腰把它捡起来，掂了掂手感，随后拆下腰带，将匕首牢牢固定在右手上。
平台上的“勇士”们无声地看着，没有人说这不公平，为什么他可以携带武器，因为这里本就毫无公平可言。
“替代者已经诞生，那么，你们俩个人中，谁跟塞尔塔勇士一起进入斗兽场呢？”亚德里恩勾起嘴角，抬起手臂朝菲林和默多一一指过去：“是你？还是……你呢？”
这完全是他一个人的游乐场。
无论是看台上的客人们，还是本就深陷危机之中的所谓的“勇士”们，在这一刻，都成为了亚德里恩玩耍时随意取舍的道具。他想要谁是看客，谁就是看客，他想要谁成为演员，谁就必须为他提供看点。
眼下，菲林，默多，塞尔塔显然成为了他临时选定的玩乐对象，剩下的人里，包括亚德里恩的仆人，都是看客。
在亚德里恩愈发兴味的目光下，默多握紧拳头，抬手抱了一下菲林，在他耳边轻声道：“照顾好妈妈，回去替我拥抱一下她。”
随后他像之前那样上前几步，深吸一口气道：“我来。”
菲林看着默多的背影，嘴唇抖得厉害，他不得不咬住它，直到咬破了，血流了出来，舌尖尝到了腥味，他终究也没有阻止默多，再说上那一句：你手气从小就臭你不知道吗？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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