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晗向家里传信年节是赶不上回来了,墨兰也迎来了汴京第一场初雪。早就习惯冬有暖气暖气的她,不可避免得有了这畏寒的毛病。
自入了冬后,便整日窝在内室中,屋内更是要摆上好几个炭盆子,如此,尚且嫌不够,每每都要在软被中埋上几个汤婆子,手炉更是整日都不离手。
再加上随着生产时间的临近,她如今也生不出煮酒赏梅的雅兴来。
她甚至不止一次对身边人道:“若真有万一,不必请示任何人该怎么选,不管什么情况只有我活着才有以后。知道吗?”
这话差点把云栽等人吓一跟头。
墨兰声音轻而坚定道:“女人生孩子是在阎王殿门口打转,这个孩子既然来了,我就转这一回。是男是女都好,都是我心爱的孩子,但让我把自己赔进去是不可能的!”
“况且若是我没了,这孩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可能府里也就大娘子大约会可怜照顾这个孩子,可转头,她还是会给六郎再娶妻纳妾。”
指望梁晗,就更不必了。
万事都得以她活下来为保障。
云栽默默无言,在她心里觉得墨兰说的是没错的。她甚至还觉得如果墨兰出了意外,盛家会再嫁过来一个女儿捡现成的便宜。
而墨兰一边给身边人洗脑,一边天天积极的遛弯按摩肚子,争取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落地。
她还是庆幸,这是个影视世界,好的一点是女子好歹成年了才结婚论嫁的。若是放在真实的古代,十三四岁结婚生子,真的想想就可怕。
天上下第一场雪后,吴大娘子立刻过来嘱咐墨兰不许出门。
又格外对身边嬷嬷道:“以前家里也出过意外滑了脚以至于不好的。这意外究竟是不是意外,时过境迁,不能也不必再追究。”
“但这次不要看到一点意外,不然六郎回来了该怎么给他交代?”
闭门不出,墨兰的日子也并不无聊。
这一日她修剪好盆景里的柏枝,又让人从空着的院落阴凉处寻得白雪压上。见越发显得松柏挺立,霜雪压枝,恰似白玉嵌翠。
颇有意趣,便让人给盛紘送去赏玩,左右父女联络感情也不需要多名贵,投其所好就好。
盛紘如今是正春风得意,自认前途有望,妻妾和睦,儿女孝顺。
寿安堂的内室里, 盛老夫人微微阖着眼坐在木榻上,手上一串蜜色沉香木佛珠, 正慢慢地拨转着。
过了一会儿,房嬷嬷急急进了内室,将侍立的丫鬟们全都撵去了外厅,才附耳与盛老太太道:“主君听说四姑爷在外回不来,很是心疼担忧四姑奶奶。主君想请贺家太太给四姑奶奶看看,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同您开口。”
“永昌侯府什么太医,稳婆找不到,用得着他闲操心?”
世间名医虽不少, 但找个靠谱的女大夫却是难。其实墨兰觉得找个有能力的女医是什么很有必要。
公候之家女人生产, 哪怕请了太医,太医们只能帘子外面,里面都是接生的稳婆说了算,谁都不能例外。
所以但凡有个万一,太医也只能听接生嬷嬷转述情形,他再斟酌立方子。可连病人都见不到,脉也不能及时把到,如何能有好方子?多半就是参汤黄芪等提气的药物,女人就只有靠两个字:硬生。
这世间多少女人卡在这一关。
在这一刻,不管女人有多么尊贵,但在生产时与寻常农妇受的苦楚,面临的危险没有区别。
甚至危险还更大些:因寻常妇人劳作,身子强健,生的还容易些。
而墨兰想着她平时顶多就是在院里屋里转转,身体素质不见得乐观,她还是头胎,很大可能会有些艰难。
她是想过请贺老太太,但从未想过通过盛老太太的人情,只是她的便宜父亲替她想到了。这不,正让人给盛老太太透信呢。不然盛紘他的思量怎么也不会随意传到后院来。
这个道理房嬷嬷知道,对盛老太太道:
“主君要是真的开了口,还真不好拒绝。”
盛老夫人慢慢睁开眼叹了口气,缓缓道, “叫明儿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