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好温暖……
意识不断地起起伏伏，自己似乎穿过海洋，穿过天空，跨越星海，但却没有目的地的跨越。
他想起来了最后危难关头时候，有人出手相救了他？
他立定于梦境的草地，想起来了家里的事情。泡落她们究竟怎么样了？白安他们应该有在好好看管吧？
他转身时候，意识脱离梦境，重新用力量塑造临时人体，来到世界上。
现在现实世界的时间应该是晚上。
安渊还有一个能力。他可以将自己的意识与自己的神体脱离。
这样的话，即使自己陷入梦境，也不会受到限制。但这样的能力遇到简玄，就会无计可施。因为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意识抓住。
他现在身体被简玄遭受重创，所以维持自己的临时人体都有点难办。意识虽然清醒，而自己的肉身却还受伤着。
他摇头，将简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往后抛，然后隐形自己小跑着回去。
跑了一会，他忽然想到之前洛蒂说过，会在地下室为那些死去的孤儿院孩子们送行。
这场送行并不是平常的送行。安渊平等对待所有人，所以对于死者，他一定会行最高礼仪。
而送行的仪式中，洛蒂会通过自身力量打开生死通道，开启跨越宇宙的道路，送她们去虚无世界。
在那里，一切因果都变成原初。在那里，所有的未来变成开始。
凡人是无法看到这样的景象的。但安渊可以。按照惯例，洛蒂开启通道之时，天空会降下神钉，固定通道。
但是他并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
等等，不对劲……他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朝着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提着衣服，赤着脚踩在地上。逆行着人流往前跑。
好不容易跑回家中，他停下来，呼吸都为此一顿。
他可以穿过家门看到里面的视野。但那抹金白色的光芒此刻正四散离去，化作泡沫，化作浮影。
安渊冲进大厅，家里一片狼藉，显然有人闯进了这里。
奇怪，这里明明有他的屏障，凡人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发现这里的。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跑进了地下室。而此刻地下室的灯光也忽明忽暗，闸门已经全部大开，他化作一束光穿梭其中，来到数据空间面前。
他感知不到数据空间的存在了。
这里的所有，已经被人夺走。
……怎么会？
洛蒂他们又去了哪里？
他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四处全是翻找的痕迹，洛蒂他们应该不在这里。
是谁这么做？
这个时候，他皱起眉头，伸手对准面前存放数据的平台上。
与此同时，金色涡轮极速旋转，绽放开全新的洞口。
“！”安渊走近洞口，果然，里面传来了人声：“咳咳咳！”
是洛蒂！
安渊心一顿，抑制不住的叹息从喉咙里发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迫不及待走近它。
“你回来了？你这次回来得很慢啊。”洛蒂声音很虚弱，他的心更绞紧了。
“我碰上了简玄。被他伤害到了。”安渊将事情简说一遍。
“什么？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粗心大——咳咳！”洛蒂情绪激动起来，然后伴随的是他的咳嗽 。这个时候出现了白安的声音：“安渊。我们这里有人发现了我们。”
“对方是一个成熟女性。她的力量我们一无所知，但是非常强大。这样的力量……除非她是令使。否则我们根本想不到。”
“你们为什么在里面？”
“那个女人把我们塞进来了。她将这里的数据空间全部带走了。”洛蒂说道，他语气更加虚弱起来：“我们和她打起来了。可惜打不过。她将黑安从她的小世界里拖拽出来，取走了她一滴血。我们所处的是数据空间曾经里面的存放点。”
“如果你要将我们传送回来。这个倒是可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家了。说不定传送到其他星球。因为里面很不稳定，所以你将我们传送出来时候，我们会随着里面的不稳定漩涡旋出去。旋到哪个星球就不知道了……”白安沉默一下，“而且，黑安最后被那个女人通过力量丢去了另外星球。”
“那就把我们传送出来吧。”洛蒂的恳求在这一刻敲击安渊的内心。先不说传送会去哪里，如果等自己力量恢复了再救他们出来，到了那个时候里面空间坍塌，一切就太迟了。
“……好。”安渊垂下眼眸，莫名的心绪泛着酸，他却无法得知原因是什么。
好烦，情感的困扰让他有一点被纠缠的感觉。
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做得到的。他启动力量，为里面的洛蒂和白安打开通道。
“这个地方将重归平静了。”安渊闭上眼睛说道，“从此以后，这里不能作为我们的家了。”
“哦？那你想要搬去哪里？”
“以后再考虑。”安渊收拢力量，通道张开又合拢，构筑稳定的屏障：“反正我们之间可以联系的。这不是什么难过事情。”
“我要去找黑安。”白安说道。“洛蒂，记得保重。”
“好。”洛蒂回应她，“那么，我很快回来。”
“嗯。”安渊允可了。
直到里面再无两个人的气息。安渊才收拢力量。踩在地上。
他一步一步离开家门，身后的别墅瞬间开始变得破碎起来，随后化作镜片，最后是星尘。
他站在别墅的院子里。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出无比的孤寂。
“轰隆！”
天上开始打雷，安渊就那样站在那里，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着想要平息自己加快的心跳。
直到鼻尖泛起了酸，直到身躯开始颤抖起来。
他好像猛然发现，自己确实不一样了。而脸上滴落的水珠，落到地上化成金色的星光。
“这是……什么？”安渊喃喃自语，可他在这一刻变得脆弱起来。那种保护不得身旁的人的愧疚——他还不知道这是愧疚的情感。他只知道除了自己之外的他们，落入了另外一个深渊里面。
他不应该为此而感到负面情绪。可是……
“滴答……滴答！”
雨滴打在安渊的衣服上，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只是垂着头，任凭雨淋在他的身上也不管。直到雨水彻底沾湿他的衣服，如可怜巴巴的鸟儿受错了被罚站一样，让人心疼。
“给我等着……”他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带着愤恨，带着愧疚。
“……是时候收割罪孽之人的灵魂了。”
他转身之时，意识褪去现实，重新返回梦境。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命运一次次要把他逼迫到这样的地步？
安渊缓慢睁开眼睛，这一次就不是意识寄托了。而是真真切切的苏醒。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
吟衡迷迷糊糊醒过来，他抬头一看，心都要吓得蹦出去了。
床上只有翻开被子的痕迹，但人已经不见踪影……神明大人呢？
他立刻夺门而出：“有谁看见神明大人？”
“什么？神明大人走了？”三七抬头看着吟衡，把手上的事情放下来，一脸惊讶：“他真真真走了？不是吧？”
“我没看到他。他应该是醒来了。”卷毛说道。
“我也没有看见他。”米嫣然也这么说，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一样，语气急促起来：“他的伤口根本没有好！神明之间的战斗我们虽然无从得知严重度，但他的对手是毁神，那是极具破坏性的神明。”
“哎呀，别那么着急。”柠青走过来，她端着一杯刚刚冲好的咖啡：“来一杯咖啡？加上热可可？或者……牛奶？”
“……”吟衡看着她，其言喻不说也知道。而她轻笑起来：“你不是和他有契约关系吗？为什么不拿这个找他？”
“好。”吟衡还真忘记了这一点。柠青笑笑不说话。
丝线绕过吃点心的三七，往楼上延伸了。
他记得顶楼是天台。
“今天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天吗？怎么现在下暴雨呢？”三七有点疑惑，但一转身吟衡就不见了。
“傻瓜，你现在才发现？”“你闭嘴！”
大家心知肚明吟衡是怎么样的人。
一个人等待太久了，所以在遇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东西时候，当然是让他好好地独享。
不然说不定就没有下次了。
他打开舱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于大地。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显得那么无助绝望。
安渊坐在天台边沿。目光平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大雨朦胧了视野，朦胧了这个世界。他低下头，任凭雨水冲刷他的身体。
直到自己不再被雨淋。
“神明大人？”
安渊闭上眼睛，吟衡身旁的小机器人发出警报：“吟衡先生！今天的天气不适合外出。所以请您回去吧？”
“为什么要淋雨呢？”吟衡附身下来用衣服擦拭安渊的脸。发现安渊面无表情的样子，如像被人操控一般，变成傀儡。
“我们回去好吗？”吟衡握紧拳头，还是语气和好地说话。就算安渊不认识他了，他看到安渊这个样子，还是心情备受煎熬。
他就那样耷拉身体，双眼无神。吟衡想着只能抱起来了，虽然这样非常失礼：“您还能走路吗？不能的话……恕我失礼了。”
今天的雨，下得比上个月还要大。三七看着天气预报，自顾自叹气：“再这样下去，咱们盐海市就真被淹没了。”
门被吟衡打开。米嫣然看着吟衡身上湿漉漉的——哦不，应该是他们的神明全身上下湿漉漉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神明大人湿透了？”
“我不清楚。他在天台淋雨。”
“真是糟糕！他的伤口还不能淋雨，容易加重伤口的腐蚀。”亚诺走过来：“那你就先把他身上处理一下了。”
“嗯。”
吟衡办公室里有几件多出来的衣服。他拿出几件，看着坐在木椅上的安渊，感觉还是太大了点。
可是安渊一直不肯说话。吟衡比划几下：“虽然我的衣服会大点，不过现在也出去不了。您觉得呢？”
他这次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看着吟衡。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吟衡想着为他准备热水洗澡。但……
在吟衡认知里面，神明都是在宇宙中神秘的存在，他也不知道会在那个时候知道桉先生就是光之神明，所以……他会清洗自己的身体吗？
如果不会，他倒是不介意亲自上手为他清洗。
他抽出毛巾擦安渊身上的雨水：“我为您放热水洗澡吗？”吟衡这么说，安渊倒是有了反应，声音很小：“嗯。”
他的头发很软。吟衡想着，身上的装束还是神明的款式，但后背可是裸出来一大块……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要死死锁住后面的风景。
他的神明这么好看，怎么能这样……咳。
得到他的同意，吟衡去了浴室放热水。安渊一时半会还缓神不出来这样的情况，他十分苦恼地捂着自己的头，直到被说可以进去浴室洗澡。
“您身上还有伤口，所以小心点。”
新的衣服被放在柜台上，安渊坐在浴缸里面，吟衡自觉地在办公室外面等候。
直到雾气簇拥他，安渊才用手抹了一把脸。脸上都是水。
自从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自己也或多或少有了人类的情绪。
情绪……他想要深究情感，发现自己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夺走他的东西？既然她知道自己家里有她想要的，那么她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对。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许是不能打得过自己，所以趁自己去孤儿院时候，悄悄地过去夺走了。
这样的想法没有问题，但缺少了证据。洛蒂他们不知道女人叫什么名字，但起码也知道她长什么样。
调取洛蒂他们眼睛的数据窥见，应该就可以了。安渊皱起眉头，其实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和吟衡的问题。
毫无疑问，他和吟衡见面也就不到三天时间，而且之后搞出来这么大的事情，现在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在想是否清除他的记忆。但是……
他想着吟衡的脸。对方看上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是那种得知他的身份而变得【贪婪】的人。
他的头发有点长，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融合了他看不清楚的情感。生得一副好看的面孔，安渊捧起水，看着水顺着自己的手腕而下。
起身擦拭自己的身体，够到衣服时候，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啊这是……梦境中一直想要的味道。
薄荷的味道。
他将头埋进去，嗅着上面的信息素。这是人类优质alpha的味道。虽然安渊平日里容易忽略自己是omega。
毫无疑问的，身上的衣服确实大了一倍，也许不止一倍？
吟衡看到安渊穿着自己的衣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你……”安渊将袖子卷起来，吟衡才看到安渊是赤着脚的样子：“抱歉，我疏忽了。忘记为您准备鞋子。”
“等等！”安渊叫住起身准备离开的吟衡：“鞋子的事情可以放一旁。”
“怎么了？”吟衡知道安渊肯定有话对自己说，但是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他就不知道了。
感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变得陌生起来。安渊凑近着他一点：“你是梦境里抱我的那个……第三方？”
吟衡微微睁大眼睛，安渊知道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为什么是你？”
“我也不知道。”吟衡注视他的神明，“我只是误入了里面。但是我能清楚看到你和他在发生争执。而我无法参与其中，但我也无法看着你受伤。”
“我……”安渊看着他左手：“那次公园时候我骗了你。”
“所以我追到对面十字路口我就发现了不对劲。”吟衡微笑起来，但是安渊知道他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我当时在猜，那个人会不会是你？可惜米嫣然一下子就反对了我的想法。”
雨声似乎小了点，但没关系。
毕竟现在两个人有机会面对彼此交错的【路线】。
“现在你知道了是我。”安渊有话想要说出来，但是心里闷闷的。
还是不愉快。这样的对话还是不好。
吟衡想要询问他是否还记得以前的那个男孩。可是他还是没有问出来。
“你很熟悉。”
吟衡呼吸为之一顿。
“好乱。”安渊捂着额头，“我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原来他真的忘记了自己。
也罢。再一次认识也不是不可以。
但自己的寿命又怎么能支撑他继续等待下去呢？
“您应该是记错了。我们以前怎么可能会认识呢？”吟衡笑起来。
安渊继续嗅着吟衡衣服上略微浓郁的信息素，吟衡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好像，大概……又知道了他的神明又一个秘密。
“怎么了？”“别闻我衣服了。”
安渊有一种偷偷摸摸被干事情然后被抓包的感觉，连着后颈都有点发烫：“咳。”
“可以不用闻衣服上的。”吟衡有一点难过，他还比不上他衣服的诱惑力？“我在这里比不上我的衣服吗？”
“不是。”安渊撇过脸，发觉吟衡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很淡，是在omega能接受的范围内。
“你的信息素很好闻。”安渊抬头捧住吟衡的脸：“你每次进入我梦境都在我准备失败的时候。”
“之后你们的追逐战，我也想参加。”吟衡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但后者摇头。
“不行。”安渊皱起眉头：“这是神明的斗争。”
“连你也受伤了。”吟衡提起这个就心疼，他双手搭上安渊的肩膀：“这样的情况我绝对不允许再来一次！”
安渊好几次被他弄得有点语无伦次，总感觉吟衡眼里的自己，和自己认知的自己，有点不一样。
“对不起。”吟衡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情绪激动起来了，连忙往后退。
“我让他刺过来的。否则我不可能轻易被他伤害到。”安渊无可奈何只能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吟衡有点惊讶，这不是找死吗？想着又觉得安渊对自己不负责任。
“让他体验我被他亲手杀害的认知。我累了。反正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死去。”安渊只好说出自己当时的做法。吟衡感觉他简直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们之间的追逐已跨越无数岁月。”他讲述出来时候，语气并没有激动和不好，仿佛不是他经历的一样：“从这颗星球诞生之前的万年，我们已经到了成为仇人的对立。”
“我会心疼的。神明大人。”吟衡叹了口气，好在安渊这次是真的没有死。
“下次不会。”安渊下意识再嗅衣袖，然后视线内看到吟衡递手过来。
“我说什么了？这里可是有现成的。”吟衡看着他。那种温柔，安渊再不懂也或多或少可以知道他的情感。
手心接触到了对方软软的脸。吟衡看着安渊低着眼眸，脸轻轻的蹭着他的手心。
好像想要求抚摸的小鸟。
两个人的还保持着正常人的距离。但似乎内心上，两个人不由自主会更近一点。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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