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琅琊王府的红绸依旧高高挂在房梁上，喜庆的气氛不降反增，流转在空气中，被微风吹起，向四面八方涌去。
门口传来女声，门开后是两名端着饰品和衣裳的婢女，一人上前说：“奴婢两人是王爷叫来服侍侧妃的。”
公孙莳坐在铜镜前，细密的长发散在身后，侍女阿遥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木梳梳着，她借着铜镜看着两名侍女，闻言，公孙莳淡淡的朝窗外看去。
萧若风一身秀金长袍，腰间束着白玉腰带，一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他站在不远处，身边有一名老人应该是王府的管家，此刻正在商讨事情。
似乎是讨论出结果，萧若风颔首，顺势向新房撇去一眼，正正好跟公孙莳对视。
萧若风向公孙莳点头浅笑，转身离去。
出了门，阿遥在公孙莳右侧偏后，另外两名婢女落在后方。
转角遇见了方才跟萧若风谈论的老人。老人快步走进，向公孙莳行礼，说：“侧妃，老奴姓齐是王府的管事，王爷让我把这个跟您。”
接过齐管事递来的账本，公孙莳翻开几页细细扫过，不禁在心中感叹，新婚第一天，萧若风就给她挖了个坑出来。
账本上的疏漏不算大但也不小，成亲第一天就给自己的夫人一个下马威，公孙莳对齐管事说。
公孙莳“王爷有心了。”
听懂公孙莳的话里有话，齐管事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躬身送公孙莳离开。
景玉王府，萧若风和其同胞哥哥萧若瑾对坐，石桌放着棋盘，几颗圆润的棋子已经落在棋盘上。萧若风落下一枚黑子问。
萧若风“兄长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昨日在影宗见到一位姑娘，应该是影宗主之女易文君。”萧若瑾看向萧若风，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羞涩，“很漂亮。”
萧若风摩挲着黑棋，斟酌一会，将一粒黑子下棋盘一点，他看向萧若瑾。
萧若风“兄长是想……”
“不错。”萧若瑾点点头。
话点到为止，两人皆了然于心。
他想娶她。
萧若瑾落下白子，发出短促有力的下落声。他抬头看向对面已为人夫的弟弟，问道：“弟妹如何？”
闻言，萧若风不禁想到不过一个时辰齐管家便将账本递到他手上，上面仔仔细细罗列出账本所在的问题，里面还夹了一张纸，字体牵丝映带，收放自如，上面写着：“一日夫妻，松萝共倚”。
这是在警醒他，只要他们一日是夫妻，那么他们二人就是共同体还是别搞有的没的，往日还是和睦相处比较好。
想到这，萧若风忍俊不禁，语气多了几分笑意。
萧若风“很好。”
很有趣。
萧若风目光落在他刚刚落下的最后一颗黑子上，看着已定胜负的局面，原本扬起的嘴角，此刻笑意更胜。
萧若风“兄长，我赢了。”
萧若瑾怔住随即笑出声，不再说话。
池塘传来鸟儿清脆明亮的啼叫，萧若风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那只孤鸟，须臾，他才开口。
萧若风“世家垄断人才、商铺百年，如今公孙家一家独大，尉迟的没落打断父皇曾经想拿世家制衡世家的想法，所以父皇拟了这道婚书。”
所以这门亲事，明面是冲喜，实际上是太安帝为了打压世家的气焰。不然堂堂宰相长女怎么可能会只是一个侧妃。
萧若瑾颔首，太安帝想要提拔寒门的消息语焉不详，但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若风，也许，这是我们能够打败青王，打败其他皇子的机会。”想到这萧若瑾心跳激动，双眼炯炯有神。
萧若风笑而不语，指尖摩挲着茶杯壁，心里开始思索两日后回门礼单该让齐管家准备起来了。
两日后，琅琊王府罗列着琳琅满目的礼品，奴仆来来往往，有条不絮。
萧若风站在院子中心，极为欣长的身影穿着织金华服，腰间缀着一枚玉佩。他揭下信鸽的纸条，随后不轻不重的开门声响起，萧若风耳朵微动，用内力震碎纸条。
公孙莳跨出房门看到的就是萧若风的身影，烈日当空下的他耀眼的很，让公孙莳一阵恍惚，她暗想真不愧是风华绝代的琅琊王。身世、样貌、人品、能力样样都是出类拔萃的，有这样的相公的确很有脸面。
萧若风眼里含着笑意，对公孙莳说。
萧若风“走吧。”
……
公孙府正门前立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石阶如玉，平滑光洁，门楣上高悬匾额，笔法有劲，收放自如，彰显着公孙府的金贵。
家主公孙胜，姨娘周氏跟其儿子公孙瓒，小女儿公孙枂等人都翘首以盼。
一声有力的马嘶声将人们的目光引去，两匹身材高大的骏马牵着用金丝楠木做成的马车停留在公孙府门口。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纤细的手缓慢掀开，萧若风率先下了马车，他转身朝马车伸出手，搀扶着公孙莳下了马车。
两人走到三人面前，公孙莳上半身微微下倾，双手放在腹前，双腿微屈膝。
公孙莳“父亲，姨娘。”
萧若风“泰山。”
萧若风朝公孙胜颔首，算是行礼。
公孙胜连连点头回应，看着萧若风这个金龟婿越看越满意，露出了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
进了门，萧若风跟着公孙胜一众人去了中堂。公孙莳半路找借口离开，来到公孙洺的院子。
公孙洺执剑，翻腾跳跃，每一个招式行云流水，手中长剑划破长空挥出一片凌冽的剑风，剑气打在树干上，留下一条整整齐齐的切口。
公孙莳“阿洺。”
闻声公孙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长剑入鞘。
公孙洺笑嘻嘻叫着。
公孙洺“姐姐！”
公孙洺兴致勃勃的跟她说这两天内发生的事情，比如学堂先生夸他底子好，将来一定大有作为；比如他又趁着父亲不在跟公孙瓒斗嘴，最后当然是他赢了。
公孙洺“昨日父亲发了好一通火，连饭都没吃就回房了。”
公孙莳喝茶的动作一顿，询问原因。
公孙洺“应该是跟朝堂上的一些事，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公孙洺挠挠头，他想起不久前某人的嘱托从衣服里又拿出一封信递给公孙莳。
公孙洺“这是表哥给的。”
公孙莳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罗家家主罗御在朝堂指证公孙胜收受商人贿赂，太安帝在朝堂大怒但念其有功并尚在红事间，下旨称在事情查清之前公孙胜禁足降职。
公孙莳将纸条递给公孙洺，公孙洺看了两眼，脸色顿时沉下来，拿剑起身，气势汹汹的就要往院门口走。
公孙莳“回来。”
公孙洺停住脚步，捏紧剑身，挣扎几秒才转身走到公孙莳身边。
公孙洺“阿姐！”
公孙莳理解公孙洺的愤怒，他们的父亲勤勤恳恳在朝堂上劳苦几十载，却因一人之言而被皇帝降职禁足，这让众人怎么看待公孙胜。
公孙莳“尉迟家倒了，罗家便野心勃勃想借我们上位。他的谎言正好戳中太安帝想打压世家的心思。”
公孙莳拿着纸条靠近烛台燃烧正旺的火焰，在接触纸条的瞬间，火焰如同巨兽张开大嘴将其吞没。火光映射下，前几日的沉重难得从似水的双眸中消散。
公孙莳“这是盘棋，下棋的是太安帝，我，萧若风，父亲，罗家都是棋子，而诬陷父亲、联姻冲喜就是他的路线，虽然不是他刻意操纵但现在的局面都是太安帝一手成就。”
公孙洺将剑置在石桌，重新坐下。
公孙洺“可父亲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被降职禁足。”
公孙莳“父亲老了。”
公孙莳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随后缓缓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公孙莳“他有他的打算。”
公孙莳站在原地，脚下是她熟悉的一草一木，头顶是漆黑高远的深天如同高堂那位的心思，深不见底。也许从今天开始，不止庙堂，甚至是公孙家都会像棋盘上的黑白棋，变幻莫测。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