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既无他事,你便回去吧。”
雪长老瞧着下面几人互相大眼瞪小眼,无比怀疑自己是找来一根搅屎棍。
可林淮卿双膝一屈,端正地跪于堂前,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还有何事?”
花长老横眉,真是瞧这几个小辈越瞧越不顺眼,自老执刃逝世,净些新新旧旧的乱摊子。
“林淮卿自请离开宫门,望各位长老手下开恩。”
此话一出,厅里顿时鸦雀无声,无数双震惊的眸子或隐蔽、或毫不掩饰的望向唯一双膝跪地的少年。
可那本人偏偏不觉得有什么惊世骇俗,眨了眨眼睛垂着脑袋,仍是那副乖顺的模样。
宫远徵在旧尘山谷中活了十八年,即便偷偷勾勒过山谷外的世界,却从未外出过。
他觉得宫门已然很大了,侍弄药草、制毒、淬炼暗器,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
为什么非要离开呢?
如今江湖宫门与无锋二权分立,水火不容。宫门中人一旦失去旧尘山谷的庇佑,下场必定惨不忍睹。
横死当场都算好的,对于无锋而言,一个宫门中人会知道很多事情,也很有价值。
宫三瞧着前面那道即便双膝着地却依旧如雪松般挺拔的少年,疑惑至极。
“万万不可!”
花长老被这一句语出惊人骇的失了长者架子,怒发冲冠。
雪长老也是满脸惊讶,他刚还瞧着那孩子语气平静,却不曾想提了这事。
月公子根本没想过阿淮会说出这句话,他原以为少年意志的消沉只是一时,很快便会重新振作。
不过转过头来一想...若做一个忆不起从前也找不到往后的人,他的反应可能会比少年更为可怕。
可后山雪、月、花三宫十二年来无数的羁绊,真就半分也留不住人吗?
月公子想劝,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紧紧攥着衣角,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态。
那张光风霁月的脸,藏在烛光的阴影下,满是落寂。
“为何不可?”林淮卿沉吟了一会微微扬起头,望着花长老的脸,用无比真诚的眼神说出最伤人心的话。
“我不姓宫,不属于宫门也不属于旧尘山谷。老执刃当年将我带回后山,只是一声令下,我便在雪山顶的院子里待了整整九年。”
“九年啊,这九年里我遵从着宫门执刃的命令,一步也未离开。长老爷爷,您不会想知道一个人在最应该恣意活泼的年纪,为了少一点孤身一人的时间便将功课无限延长的滋味。”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累到一沾床榻就睡着,如此一来便不用忍受那呼啸的风声,不用害怕仅小小一人的偌大房间。”
少年轻轻地将一口浊气呼出去,他身子依旧挺立着,单薄的躯体被雪白长裳包裹着,露不出一丝脆弱,却显得那么易碎。
这道故作坚强的声音努力忍着颤抖,眼眶酸的厉害,可它的主人不会允许泪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