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还是没有听清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一阵血燥冲上面庞,脑袋和四肢关节烧得疼痛不已,嗡嗡的耳鸣声挥之不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漆黑的地洞穹顶,也不是蓝忘机那张苍白的脸,而是一面木板。
木板上画着滑稽的一串人像。
这是莲花坞里他画在床头的涂鸦。
魏无羡躺在他的木榻上,江厌离低头正在看书,见他醒来,淡淡的眉一下扬起,放下书。
江厌离“阿羡”
魏婴.魏无羡“师姐”
魏无羡勉强从榻上爬起来,四肢不烧了,依旧在发软,嗓子微干。
魏婴.魏无羡“我回来了?从地洞里出来了?”
魏婴.魏无羡“是江叔叔带人来救的我吗?”
魏婴.魏无羡“阿挽呢?蓝湛呢?江澄呢?”
江澄.江晚吟“叫什么叫!”
木门一开,江澄单手拖着一只白瓷罐子同江若依走了进来。
他把罐子递给江厌离。
江澄.江晚吟“姐,你熬的汤,我帮你拿过来了”
江厌离接过罐子,将里面的内容舀出来盛在一只碗里。
魏婴.魏无羡“江澄,你小子,过来!”
江澄挑了挑眉。
江澄.江晚吟“过来干什么?你要跪下来感谢我吗?”
魏婴.魏无羡“七天才带人来你存心弄死我啊?”
江澄.江晚吟“你死了吗?那现在跟我说话的人是谁?”
魏婴.魏无羡“你从暮溪山回云梦最多只要五天吧!”
江澄翻了个白眼。
江澄.江晚吟“你傻?只算回的时间,不算去的时间?”
江澄.江晚吟“何况去了之后”
江澄.江晚吟“我还要领着人漫山遍野地找那棵老榕树”
江澄.江晚吟“挖开被温晁他们堵死的那个地洞”
江澄.江晚吟“七天把你救出来,感恩戴德吧”
魏无羡一想,竟然真的忘了算上去的时间,一时无语。
魏婴.魏无羡“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蓝湛怎么没提醒我?”
江澄.江晚吟“他光是看到你就够烦了,还指望他仔细听你说话?”
魏婴.魏无羡“说的也是”
江厌离盛好了汤,送到他手里。
汤里是切成块的莲藕和排骨,都是肉粉色的,熬得表皮微烂,香气浓郁,滚烫滚烫。
魏无羡在地洞数日未进食,又不能一下给他吃太实的东西,这个刚好,道了声谢谢师姐便抱着碗喝起来,边吃边道:
魏婴.魏无羡“蓝湛和阿挽呢?他们也被救出来了吧?在这儿吗?”
魏婴.魏无羡“还是回他们家里去了?”
江澄.江晚吟“废话!”
江澄.江晚吟“他们又不是我们家的人,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江澄.江晚吟“当然是回自己家去了”
话音刚落,江枫眠迈了进来。
魏无羡放下碗。
魏婴.魏无羡“江叔叔”
江枫眠“坐着吧”
江厌离递了一放手帕给魏无羡擦嘴。
江厌离“好吃吗?”
魏婴.魏无羡“好吃”
江厌离便很高兴地拿着碗出去了。
江枫眠坐到了她刚才坐过的位置,看了看那只白瓷罐子,似乎也想尝尝,奈何碗已经被江厌离拿走了。
江澄.江晚吟“父亲,温家的人还是不肯把剑还回来吗?”
江枫眠收回目光。
江枫眠“近日他们正在庆贺”
魏婴.魏无羡“庆贺什么?”
江若依“庆贺温晁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屠戮玄武妖兽”
闻言,魏无羡险些从床上滚了下来。
魏婴.魏无羡“温家杀的?”
江澄嗤笑一声。
江澄.江晚吟“不然呢?你还指望他们说是你杀的?”
魏婴.魏无羡“温狗胡说八道臭不要脸,明明是蓝湛杀的”
江枫眠微微一笑。
江枫眠“是吗?可巧,蓝家二公子却对我说,是你杀的”
江枫眠“那到底是谁杀的?”
魏婴.魏无羡“算咱们俩都有份吧,但是主杀是他”
魏婴.魏无羡“我就是钻到妖兽的壳里把它赶了出去”
魏婴.魏无羡“蓝湛一个人在外面守着”
魏婴.魏无羡“跟它磨了三个时辰才拖死它”
他对江澄三人讲述这几日里主要发生的事。
江澄听着,神色复杂,半晌才道:
江澄.江晚吟“跟蓝忘机说的差不多”
江澄.江晚吟“这么算来,是你们俩合力杀了它”
江澄.江晚吟“是你的就是你的,都推给他一个人干什么”
魏婴.魏无羡“不是推,就是觉得比起他来,我确实没出什么力”
江枫眠点头。
江枫眠“做的不错”
十七岁便能斩杀四百余岁的巨型妖兽,又岂止是“做的不错”的程度。
江澄.江晚吟“恭喜你了”
这声恭喜的语气,颇为怪异。
看他抱起双手挑起了眉,魏无羡就知道,他这是酸劲儿又泛上来了。
此时的江澄,心中一定颇不服气地在计较,为什么留在地洞中斩杀妖兽的不是他,如果是他,肯定也能怎么样怎么样。
魏无羡笑了笑。
魏婴.魏无羡“可惜了你不在,不然这颗头也有你一份了”
魏婴.魏无羡“你还能跟我说说话解闷,这几天跟蓝湛对坐着”
魏婴.魏无羡“把我憋死了”
江澄.江晚吟“憋死你活该!”
江澄.江晚吟“你就不应该强出头,不应该管这件破事”
江澄.江晚吟“若是你最初没有动……”
江枫眠“江澄!”
江澄话音未落,江枫眠突然出声打断。
江澄一愣,方知刚才说得过了,立即噤声,江枫眠并无责备之色,但神情却由方才的平和转为凝肃了。
江枫眠“你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吗?”
江澄低下头。
江澄.江晚吟“知道”
魏婴.魏无羡“他就是随口说说的气话罢了”
看着江澄口不对心略不服气的模样,江枫眠摇了摇头。
江枫眠“阿澄,有些话就算生气也不能乱说”
江枫眠“说了,就代表你还是没明白云梦江氏的家训,没…”
虞紫鸢“是,他不明白,魏婴明白就够了”
一个冷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犹如一道紫色的闪电一般,虞夫人带着一阵冷风刮了进来。
她站在魏无羡床前五步之处,双眉扬起。
虞紫鸢“明知不可而为之,可不就是像他这样”
虞紫鸢“明明知道会给家里添什么麻烦,却还要闹腾”
江枫眠“三娘子,你来做什么?”
虞紫鸢“我来做什么?可笑我竟然要被这样询问”
虞紫鸢“江宗主还记得不记得,我也是莲花坞的主人?”
虞紫鸢“记得不记得”
虞紫鸢“这躺着的和站着的,哪个才是你儿子?”
这样的质问,这么多年来江枫眠已经听到过无数次了。
江枫眠“我自然明白。”
虞夫人冷笑一声。
虞紫鸢“你是明白,但光是明白也没什么用。”
虞紫鸢“这个魏婴,真是一天不惹事浑身就不痛快”
虞紫鸢“早知道还不如就叫他老实待在莲花坞禁止出门”
虞紫鸢“温晁难道还真的敢把姑苏和兰陵的公子怎么样?”
虞紫鸢“就算敢怎么样,那也是他们运气不好”
虞紫鸢“轮得到你去逞英雄?”
在江枫眠面前,魏无羡总要给他夫人一些面子,一句也不顶,只是撇了撇嘴,不敢把他们怎么样?那可不一定,温晁就没什么不敢做的。
虞紫鸢“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等着看”
虞紫鸢“他总有一天非给咱们家惹出大乱子不可”
江枫眠起身。
江枫眠“我们回去说话”
虞紫鸢“回去说什么?回哪里说?我就要在这里说”
虞紫鸢“反正我问心无愧江澄,你过来”
江澄夹在父亲和母亲中间,犹豫了片刻,站到母亲身边。
虞夫人抓着他的双肩,推给江枫眠看。
虞紫鸢“江宗主,有些话我是不得不说了”
虞紫鸢“你好好看清楚,这个,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虞紫鸢“莲花坞未来的主人”
虞紫鸢“就算你因为他是我生的就看不惯他,他还是姓江”
虞紫鸢“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外边那些人怎么传的”
虞紫鸢“说江宗主这么多年了还对某某散人痴心不改”
虞紫鸢“视故人之子为亲子,都猜测魏婴是不是就是你的”
江澄.江晚吟“虞紫鸢!”
江枫眠喝道。
虞夫人也喝道:
虞紫鸢“江枫眠你以为你声音高点儿就怎么样了吗?”
虞紫鸢“我还不清楚你!”
两人出门理论去了,一路虞夫人的怒声越发高涨,江枫眠也是强压火气与她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