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死了 我又活了

天地巨震，一片赤色漫天，底下是江涛汹涌，天上是火光四射。

这场浩劫持续了五天五夜，却毫无退减之色。

都道那修行数万年的古神习了魔道，失了神识，欲毁天灭地，天界众多武仙首当其冲聚集于此，欲将其合力弑于堕神巅之顶。

不料，却是数位天将接连上阵，都难敌那一个正踏云而上，立得笔挺的雪白身影。

长达五日，竟是连人家的衣衫角都未破损一分一毫。

一天兵终是按耐不住发问：“灵泽仙君，这可如何是好，这天地哪经得起如此折腾，再不将她拿下，只怕…”

被唤作仙君的青衣男子未曾应话，只是眉头紧锁，复杂地盯着那阵法中的身影，目光如炬，嘴里呢喃着：“泠水…”然后见他长叹一口气，“你在等他吗？”

良久，饶是心中有千万般的不愿，他也只能上前，欲飞身于阵法之中。

然就在动身之时，一抹黯色身影似一道光际，从他身旁刮过，径直向那阵中之人驶去。

灵泽身形一征，下一刻则面露愁容，“.....他还是来了。”话语神色间，满是说不尽道不明的复杂。

顷刻间，众仙合力布下的阵法瞬间碎得四分五裂，却是被那玄衣身影所致，所有天兵天将都被一股极大的冲击力逼得直退数百米远。

待回过神来，天光大亮，一股刺眼的亮光将中间二人的身影包围，其余的所有人都只得闭目侧头。

众天兵惊喜道：“太好了！瑟尘上神终于出关了，我们的希望来了！”

亮光持续了良久，众仙有了短暂的喜悦后，都屏气凝神地盯着那位于中心处，什么都看不见的两人战场。

一时间，万籁俱寂。

......

众仙：“！！！”

待光亮褪去，二人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之时，饶是在场的众武仙再身经百战，也禁不住睁大了双眸。

因为电光火石之间，瑟尘上神的利剑已直直刺入那魔头的胸口！

两人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旁的人都被隔得太远也不敢随意靠近，根本无法听清。

泠水：“动手。”

她声音低哑，听不出什么多的情绪，可她面前的人却因这短短二字，身子变得更僵了。

“......”饶是胜负已定，玄衣男子却仍面容似铁，一双漆黑眼眸紧紧地将视线压在对面人身上。

良久，从口中硬生生挤出了一句话。

“师....你，事到如今，还是没什么想同我道明的？”

这次轮到她不应话，神情淡得如那一泊翠绿湖水，只是目光一撇，忽地瞧见那被眼前人襒于腰间的一抹银色。这次，倒终于惹得她身形一怔。

诸多往事于这一瞬，又走马灯般浮现于她的眼前。

她微微垂眸，隐下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晦涩。

随后，最后一次握起那正泛着赤色的，染上了无数鲜血的佩剑，抬手朝眼前人一挥。

那玄衣男子竟丝毫未有闪躲，只是下一刻，瞳孔不受控地放大。

他腰间的那半块银白玉珏，被剑气一秒斩断，正径直地从天而坠。

瑟尘：“！！！”

一时间，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欲飞身去接。

然只是刹那，身前人却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赤手握上那正刺于她胸口的剑锋，狠狠地朝自己身上一插。

瑟尘彻底滞在原地，竟觉得剑柄滚烫无比，手一松，剑仍插在泠水的体内，而他垂下的手颤得厉害。

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失了力气，连头都难以抬起。

然后，他听见那凉薄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往外吐。

“你我师徒情谊本应早已断净。”

他猛地抬头，双眼已经赤红，死死瞪着泠水，恨不得把她砸进他的眸子里。

“如今玉珏以毁，从此过往....”她的嘴角缓缓留下血迹，却是忽然展开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颜。

似有些苍白无力，却又带着几分长久未见的解脱。

“皆如云烟。”

“别了，瑟尘上神。”

末了，她在瑟尘刀刻般的视线下缓缓闭上双眼，还来不及将胸口的剑拔出，整个身子便开始飞速下垂。

短短几秒，便已陷入那堕神颠顶峰的汩汩赤焰中。

那百万年的赤焰流浆，足以让她神形俱灭。

“泠水！！！！”

————

“！！！”

“呼.....哈...”伏案之人猛地坐起，大口喘气的同时不禁扶额按眉。暗骂自己怎的又梦到此事了。

那日的景象近来一次次地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模糊的记忆不得不得到一次又一次的翻新。

不过最后那道近在耳边的惊呼，她时常不敢确定真伪。

数年以来，她倒难以见他有过失措之态，如此着急的语气，她总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是了，修行万年的古神是她，习了魔道走火入魔欲毁天灭地的也是她。

最后被自己的亲徒手刃剑下，焚身于赤焰流浆中的，还是她。

活了太久，本对这些声名蜚语不甚在意。楼砌楼塌，也难生物是人非之感，只是未免觉得好笑。

近来闲时听了不少话本，思来想去，倒终是不如自己的平生有趣，不禁暗自思量要不要自己写一本自传。

想法一出，又惹得她发笑。

女魔头泠水的故事都不知在这世上流传了多久，版本都翻了好几个，话本自是层出不穷。

她如今自写，怕是还能扣个抄袭的帽子。

“罢了。”她小声嘀咕，“这想法还是暂时搁置。”

“恩，搁置什么？”

听到声音的朝夜清一怔，抬头望着对面正笑对她而坐的男子。

男子一席银纹白衣，一头墨发被白玉发冠高高束起，眉眼温润，眸如星辰。

“知白师兄，我睡着了怎的也不唤我。”她如今的声音轻软，又透着股刚睡醒的慵懒劲，眉头微蹙，倒真像是有几分懊恼。

“若叫旁人瞧去，又得在背后说我偷懒，说师兄包庇了。”

楮知白听了愣了会儿，竟真似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即又笑道：“原是唤了，师妹也只道是小憩一会儿。”

“……”

“那现如今什么时辰？”

楮知白朝亭外望了眼，回眸时却是笑意更甚。

楮知白：“刚及戌时。“”

“？？？”她猛地想起自己睡时才不过未时，掩盖尴尬地咳了两声，忙打岔道：“师兄功练得如何了？”

问出口后又猛的反应过来，今日本是楮知白监督她自己的练功之日，奈何她直接在旁的小亭里伏案睡着了，现如今，倒还反问起人家的练功进度来。

若非要说，这也是怨不得她的，她对练功这事...不，不对。

应该说是这身子的原主人，对练功之事是丝毫提不起兴趣的，一见就打盹，似已成了身体本能。

是的，她重生了，不过是靠着别人的身子。

那场大战后，她本就没了生的念想，谁知眼闭眼睁，竟来到了五百年后。

附身在了这名为朝夜清的丫头片子上，而原来的朝夜清，早已死于人手。

重生之事虽是古怪，她却暂时毫无头绪。

说来惭愧，且先不论有此复生能力者，这上下三界，对她恨之入骨的，极多，可有心助她的，却是想不出一人。

从五百年前起，泠水这个名字便已与魔头二字挂钩，如今她再触及这名字，也只得是在话本上。

不过她向来不是刨根问底之人，说实在的，或生或死，于她而言都无甚区别。

她活得太久了，以至于万年如一瞬，或事或人，都很难牵动她的情绪，故而也算是毫无牵绊，倒是…

一个身影飞速地在她脑海中闪过。

罢了，过往云烟，过往云烟。

有人让她活，她就活着，其余的，以后再说。

她本就是一随意的性子，如今受着这原主朝夜清懒散成性的影响，便是更为收不了边了。

说起这朝夜清，倒颇为有趣。

朝夜清本是一弃婴，被人丢在这人间第一大派坤灵派的正门口，刚好被那周游四方，一年到头都回来不了一次的四大长老之一——谈光长老，在回山的时候捡了去。

说是上山之时天际已经泛白，却无端引来萤虫围绕，故将那萤虫的别名照夜清中的照改成了朝阳的朝，取名为朝夜清。

这朝夜清顺理成章的成了谈光长老的座下亲徒，在她之上，还有位师兄与师姐，师兄便是眼前这位了。

当然，倒也不求这谈光长老能因着捡回来一个小女娃便收敛他爱好游玩的性子。

所以凡是提及这谈光长老门下的特点，旁的不说，主打的就只有一个——任其发挥。

他对门下弟子，不管教也不督促，归山之时提点几句，其余的，一年能遇着他一面，都算是能传遍整个门派的稀奇事了。

因此，朝夜清更像是被这楮知白带大的，虽这楮知白左右也不过大她三四岁，却比她这顽劣性子靠谱得多。

自身天赋极高便不说，还颇为刻苦努力，平时若不是在练功，便只得是在“指点”朝夜清了。

说是指点，其实也不以为然，楮知白为人平和，对她更是包容至极，饶是朝夜清无甚天赋还尤其懒散，也鲜少见过他有责怪之意。

所以这朝夜清在山上的日子，只能用“安逸”二字形容，只是免不了会被门中他人瞧不顺眼。

说她自个儿平日好吃懒做便罢，若是还把这门中第一弟子楮知白的练功给耽误了，便是罪比天高了。

如今泠水占了这朝夜清的身子，便更是对这练功之事不甚上心。

曾经挥云覆雨于她而言不过抬眼之事，如今能捻出一只小萤火虫，都不甚容易，兴许还是不会发光的那种。

不过她也丝毫不恼，若是她想，功力大涨也不过是动动脑子动动手的事，只是现如今，没必要费这心神。

现在的朝夜清只想着先多看几本话册，这人间的话本，自是比那天上的要生动有趣得多。

“师妹方才梦醒之时，倒是说了句什么？”

朝夜清听着楮知白发问，回过神来，忍不住一笑。

“知白师兄认为，我可有做那写书人的天赋？”

楮知白听了一愣，随即也忍俊不禁。

“师妹做事悟性极高，若是想，自是能轻易办到的。”

朝夜清：‘……是，你就惯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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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话时间：

作者：我没啥说的...可是好像有人有话说。

朝夜清：请大家多多支持我新出的话本，虽然我还没开始写。

作者：？

瑟尘：我第一个买！师尊！康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