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
流云飘动不息,霞光缀满天边,仙鹤在空中盘旋,四下皆是神秘庄严的气息。
盼兮离开的这些日子,檐外的玉兰花早已凋谢,此刻该是飞寒樱开得如粉如霞。
但她院里却不是。
盼兮看着庭院内的几株花树亭亭如盖,绽开绮霞流光般的光影,一团团一簇簇,似流霞轻纱,簇拥在屋檐之下,甚有几枝从窗口探了进来。
那是她从前最喜欢的,此时并不应季,她当初老是哀求着掌管此树的蔓姨不论春秋都在她院里种下一片,花树并非永开不败,次数多了,蔓姨就嫌她烦。
可如今院里满当当一片,她却只是静静看着,并不激动。
祝融隔着半座庭院,远远瞧着窗沿下的人,看着盼兮娴静婉约,怎么都不习惯。
他觉得盼兮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她太闹,现在这样安静,反倒让人十分担忧。
盼兮并不知悉祝融在想什么,她方才打发走来看望她的族人,神色奄奄的趴在窗沿上。
族人会分拨来看望她,相隔许久也不忘此前救命之恩。
她算了算日子,醒来也有半月,期间她无时不被众族人环绕着,令她分不出神去想别的,使得她一次都没提及过人界的事,饶是每次夜深人静之际,她想和爷爷说点什么,又总会被他淡然打断。
族长后土人既已回来,过去之事便不必多言。
轮番几次,盼兮也歇了在开口的心思,只是在独自一人时,才会卸下所有伪装。
坐在熟悉的房间,她总会不由发起呆来。
尚角找不到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不告而别了呢?!
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晕染开,她抬起手轻轻拂过脸上,似乎是流了泪水,她只是讷讷一笑,继续看着窗外出神。
片刻,她将头埋进臂弯,揪心感迟钝袭来,如穿着线的银针,一丝一缕刺进心底。
宫尚角,我想你了。
见盼兮心绪不高,祝融眉头微微蹙起,想上前去安慰对方,可跨出一步,又停住了,纵使他在迟钝,也明白现在该给对方一点空间。
祝融紧紧攥紧拳头,这半个月来,他看得出盼兮每日都在强颜欢笑,他很想问问她在人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赤松子拦住了他,告诉他莫问,莫叹,多给她一些时间。
他不由回忆起往昔,那一幕幕鲜活的画面充斥脑海,曾几何时,小姑娘整日都在笑嘻嘻地,会扑进他的怀里,表达对他的依恋。
盼兮祝融哥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当时的盼兮展露着灿烂笑颜,那明媚的容颜,几乎能照进他的心低。
可如今,她却变得不快乐了。
是夜,明月朗朗,盼兮躺下许久,始终毫无倦意,索性起身透透气。
清新的风吹动耳边的碎发,盼兮一动不动,静静坐在屋顶赏月,身侧光华一闪,一位身着蓝白长衫的男子顷刻坐落在旁,一条披帛无风自扬,见她手里拿着酒壶,眼睛一眯,不客气地从她手里夺过酒壶,在手中晃了晃。
鹿神伤者不宜饮酒。
说着,鹿神反倒仰头灌了一口酒,评鉴起味道。
鹿神这味道一般,等你痊愈了,我请你喝更好的。
他嬉笑着扔掉酒壶,和盼兮数年挚友,随性惯了,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再回头,他就见盼兮始终保持着观望月的姿势不动,俨然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鹿神怎么了?有烦心事啊?
盼兮叹了一声,愣愣地望着明月,似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盼兮爷爷说灵有数百年的光景,别被徒留在人界的须臾之日拌住了脚,他让我忘掉人界的人和事,可我忘不掉。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鹿神努努嘴,不以为然。
鹿神那你想忘吗?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
他顿了顿,又道。
鹿神或者,我这里有一种药,它能让你不必纠结,瞬息忘却世间所以痛苦。
盼兮你在说「孟婆汤」吗?可是它不光会让我忘掉痛苦,也会让我忘掉美好,我才不要!
闻言,鹿神眯了眯眸。
鹿神于人于物,太过执着,总不是什么好事。
盼兮歪头看他。
盼兮若偏要执着,又当如何?
凉凉月光洒下,她微仰着眸,高抬下颌,侧脸逆着月光,使轮廓越发分明。
鹿神愣了愣,凉凉一息。
鹿神自是伤人伤己。
盼兮回头继续看月亮,哂笑。
盼兮那我也不想忘。
风拨乱她的裙裳和发丝,却乱不了她眉宇间的坚定与淡然。
鹿神闻言一怔,挠了挠头,他活了二百多年,见过太过痴情种,如今见她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
在一算她此去人界一遭,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最容易控制不住触动红鸾。
这可真是糟糕。
鹿神倏地侧眸,但见盼兮仰望天际的脸上浮动着暖意,眉头微微一蹙。
盼兮敏感地问他。
盼兮怎么了?
鹿神僵硬着扭过头去,气息不稳。
鹿神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