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物语

18.

吃过晚餐，蒲一永进了厨房去洗碗，曹光砚本想帮忙一起，但蒲一永不让：“你手受伤了啦，不要碰水。”

曹光砚无语：“我伤的是手臂，你家用手臂洗碗哦？”

“不是，但你不要碰水。”蒲一永重复了一遍，又说，“我右手一公分不到的伤口你都包成那样，现在是怎样？只能听你的不能听我的是不是？”

“……”这下曹光砚不说话了，自己退出了厨房，只倚着门口看着蒲一永忙碌，思绪渐渐越飘越远。

坦白讲，他还不是特别适应蒲一永这样直球式的关心，虽然以前蒲一永也关心过他，但毕竟那个时候他们还只能勉强称得上是朋友，现在关系更进一步，他还没有习惯，不过他也很清楚，其实他很享受这样简单地相处，反正他跟蒲一永谈恋爱刚开始，一辈子还长着呢，慢慢来不着急。

他这样想着，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是要怎样，他竟然会想到要和蒲一永度过后半辈子这种可能性？

一定是疯了。

曹光砚连忙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一动作正好被忙完的蒲一永看见，又问他：“头晕喔？怎么脸也这么红？”说着就要摸他额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先不管这个啦，你跟我来，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炙热的温度透过手掌心传来，好像穿过了四肢百骸，蒲一永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击中了一下，一种感觉顿时冒了出来——如果是放在以前，他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只会觉得和平常完全不同，是异样的，但他后来问过陈楮英，对方戏称他已经坠入了爱河，说白了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而对方正是曹光砚。

曹光砚拉着蒲一永的手进了房间，走到床边站定，又跟蒲一永说：“你先闭上眼睛啦。”

蒲一永听话地闭上了眼，曹光砚弯腰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了一阵，直到摸出个什么东西来，才再一次站直了身体，又把手里的物件套在手指上，垂到蒲一永面前让他看：“好啦，睁眼看看。”

映入眼帘的是和之前蒲一永送给曹光砚的那个挂件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只不过眼前这个更旧，但看得出来保存完好，蒲一永认出来就是当年那个，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他看了看挂件娃娃，又看了下曹光砚，却见对方也正望着他，还红了眼睛，眼眶跟着就湿润了，但还是强忍着不肯落泪，问曹光砚：“你不是说丢了吗？”

“是啦，被我丢在枕头下面了。”曹光砚语带哽咽，他看着蒲一永，在眼眶打转已久的泪水到底还是落了下来，他又伸手去抱蒲一永，“幸好你回来了。”

蒲一永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听着他断断续续带着哭意的诉说，心里一瞬间涌上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却说不出话，只能抱紧了怀里的爱人。

“医生说你醒过来的几率只有十趴，十趴哎，真的好低，但我更怕你醒不过来……”

“挂件娃娃是你送我的唯一一个东西，我不敢看它，我怕我一看到它就会想起你，你还躺在那儿，什么都是未知的，可我也不想丢了它，如果……”

曹光砚说到这儿的时候没有继续，而是停顿了一下才又说：“它就是我最后的念想了，我要靠着它过后面的日子，我只能把它收起来，放在我的枕头下面。”

“它就是这样陪着我过了两年……”

“幸好，幸好你回来了，蒲一永！”

话到最后，过去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所发生的种种、那些怕蒲一永死亡的恐惧，似乎都在这一刻卷土重来了，曹光砚一下子就被卷了进去，悲痛得忍不住放声大哭，就算时至今日，他也还是很怕蒲一永再出什么事。

蒲一永抱着他，对于他的悲伤、恐惧，都感知得一清二楚，也有些难受，但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后来李灿跟我说，那天晚上你亲了我哎。”

曹光砚本来还在哭，听到蒲一永这么说，顿时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气道：“蒲一永你是笨蛋哦！我跟你讲我这些年有多难过，结果你在想那天我亲了你？！你白痴啦！那是人工呼吸好不好！”

他脸上还挂着泪，骂蒲一永的话也不是特别凶，反而更让人觉得他有些可爱。

蒲一永腾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又收紧了搂着他腰的力道，让他更贴近自己，他瞪了一眼：“干嘛啦？！”

“我有查过，可能你当时感觉不到我的呼吸。”蒲一永说着话，同时更加靠近曹光砚，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庞，曹光砚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不自觉就微屏住了呼吸，蒲一永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应，勾唇笑了一下，“这次我们交换。”

曹光砚微皱起眉，还没来得及思考蒲一永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方就已经吻了过来，不同于先前的那些亲亲，都只是浅尝辄止，还仅限于额头、脸颊等部位，这一次，蒲一永吻上了他的唇，就像其他情侣之间那样，还是第一次。

不过两个人都是初吻，也没什么恋爱经验，首次接吻最后的结果也一般，甚至还笨拙地不小心咬到了对方，后来还是曹光砚先反应过来去查看蒲一永的情况，谁知道蒲一永竟然完全不在意受伤这回事，甚至还笑着跟他说：“和那天晚上不一样喔，现在我不止有呼吸，我还会回应你亲我。”

“……白痴！”曹光砚愣了一下，骂了一句。

到底是怎样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来让他安心的！

不过话虽如此，尽管他也很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动的。

原来朋友和恋人真的不一样。

他这样想着。

“等下，这个挂件娃娃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哦？”蒲一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明明是我抓到的耶！”

“本来就没想给你！它是我的，你送我了就归我处置！”曹光砚翻了个白眼，内心忍不住吐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感动，蒲一永就是个笨蛋，只会煞风景破坏气氛的好不好，他越想越郁闷，又把挂件塞回了枕头底下。

他顺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一大一小的两个礼品盒顿时映入了眼帘，他把小的那个先拿了出来，正要去拿大的，蒲一永已经看出来东西大概有点重，伸手拦了他一下：“你手受伤了，别碰重的东西。”说着就把盒子从抽屉里抱了出来，重量确实不轻，但蒲一永也没怎么在意，反正之前他干外送的时候就抱过不少重物，已经习惯了，又随手放在了地板上。

曹光砚干脆也坐在了地上，还拉着蒲一永一起，等蒲一永坐好了，他才把那个小盒子递给对方：“打开看看。”

蒲一永依言打开了手里的盒子，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顿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拿了出来，再抬头看向曹光砚的时候，表情带了些疑惑，曹光砚从他手上拿走手表，调整了一下，正要给他戴上，忽然停住了动作：“你最近还画漫画没？”

蒲一永摇了摇头。

“算了，先戴常用手吧。”曹光砚也没多纠结，他把运动手表戴在了蒲一永右手手腕上，又解释说，“它已经连上我的手机了，这样你的身体数值我就收得到，也能实时知道你的位置。”说到这儿时，他的目光和语气也落寞了很多：“总不至于重蹈覆辙，差一点就找不到你。”

虽然蒲一永没听懂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但结合曹光砚的后半句话来看，大概是曹光砚怕再出现当时那样的意外又怎么都找不到他，所以才买了这个运动手表当作礼物送给他。

“谢谢。”蒲一永道了声谢。

曹光砚白了他一眼，拉起衣袖给他看：“汗毛都竖起来了啦！”

“你学我干嘛？”蒲一永语气很不满。

“我才没有，是真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嘛！”曹光砚小声嘀咕，“你以前都没说过谢谢，突然来一句我不适应了啦！”

蒲一永没搭理他这话，又指着那个大盒子问：“这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啦。”曹光砚回答一句，从地上站了起来。

曹光砚话音刚落，蒲一永就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好些本漫画书，大概七八本左右，蒲一永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房间里某部漫画的番外篇，前段时间刚完结，他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心酸，他因为他爸爸的关系，一直不愿意再把漫画捡起来，结果现在曹光砚，这个他曾经的死对头、如今的恋人，不止看完了他房间里收藏的所有漫画，还买齐了番外篇送给他，甚至还偷偷地订阅了他画的漫画、给他留言，在他偶尔想起来打开网页看见这些话时，心里无疑是既感动又愧疚的，现在他也是一样的心情——

他从来不知道，被人放在心里珍视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

想到这儿，他顿时情不自禁地又抱住了曹光砚，还大力地亲了对方一下。

曹光砚见他这样感动，其实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但对于他这样动不动就亲吻他的行为，依然很口是心非：“蒲一永！我警告你哦，不要再随便亲我！”

然而蒲一永很清楚他的脾气，知道他并不是这么想的，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了：“曹光砚你是要怎样，我是你男朋友哎，我还不能亲你吗？”

“你国文真的有够烂耶！”曹光砚无语至极，他是这个意思吗，末了还白了蒲一永一眼，心里想着，以后可别有什么影响。

但有个词叫事与愿违，很久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