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战场

古拉格人的性命是不值钱的，我们在明斯克城的军营里简单学习了怎么操作ak47步枪，卧倒，匍匐前进等一系列简单的动作，便被运兵车拉上了战场。

在到东德的路上，我在天空中看到一架巨大的美制B29/3式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这是美国B29式轰炸机的改装版本。它身边还有四架战斗机在护航，它们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太阳，朝我们飞过来。

“下车！卧倒！有轰炸！”

刚刚还十分平静的队伍突然忙碌起来，我们争先恐后地下了卡车，跑到路边的树林中卧倒，屏息凝神，唯一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好像擂响的战鼓。

银色的轰炸机越飞越近，四个引擎的轰鸣也越来越响，7挺机枪在飞机上组成了密集的防空火力网，银色的机翼倒映着阳光，这浮在空中的堡垒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我们压下来。

在轰炸之前，护航的四架“佩刀”战机俯冲而下，对着我们的卡车开火，一道道飞扬的沙尘盖住了路面。只听见“轰”的一声，一片火球在地上炸开，一辆卡车的油箱被点燃了，烈焰吞噬了路面，烧着了我们旁边的一棵大树。这时，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我们队伍里的一个同志也许因为害怕，尖叫着跑到了路上！轰炸机顿时找到了目标，做了一个急转弯，吼叫着朝我们冲过来，那四架战机也在空中进行了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向我们直冲而下，发出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跑！跑！全队疏散！”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卡普列尔同志拉拉扯扯的推出了树林，几秒钟后，伴随着一次次炸弹下落的巨大声响和那些杀人的东西落在地上的沉闷声音，那片树林炸开了，片刻之前还是一片翠绿的漂亮小林地，转瞬之间便成为了一片火场。

“空袭警告！佩刀---”

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周围的土地再次陷入狂涛，四架佩刀用机枪扫射着我们，几个人拿出他们的ak47还击，但是未能打下一架战机。不过也许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的同志在这次的机枪攻击中伤亡很少，只有边上的几个同志被打中。后面也很快的包扎好了伤口，只受了点小伤。

到了之后我们才了解到，这次的空袭是一次无心之举:一队本来要轰炸苏军大部队的德国空军迷失了方向，便把炸弹投到了他们碰见的第一只苏联军队中。加上有报告显示苏联空军即将到来，便没有进行第二次空袭，只是随便扫射了一番便回到了德国。

★★★★

几个小时后，我们等到了苏联明斯克方面军第五坦克师，随着他们去了东德。

那时是东德战役的第三天，西德的房屋和因为我们一次次的炮击已经几乎全部破碎，一发炮弹还击毁了敌军的一个军火库，那次爆炸的浓烟在城外都清晰可见，我们便是在这时到达东德的。

当天晚上，我们在东德一家破旧的小旅馆住宿。我和卡普列尔住在一个房间，他抽着烟，眼睛眺望着陷入黑暗的西德。

“我亲爱的安德烈-马洛佐夫同志，我们在莫斯科相识转眼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吧。 ”

“战争是恐怖的，同志，我的爷爷二战时是在斯大林格勒的一个机枪营里服役，他说那时候一个师投进去，转眼便只剩下几个人，我们现在攻击西德，怕是……”

“但是，马林科夫总书记说---”

卡普列尔的脸上露出了凄惨的笑容:“果然，我们太年轻了，容易受到思想的感召，也容易因这种感召而毁灭。”

那时我还不太清楚这番话的意思，不过这么多年来，我确实感受到了这些刻骨之言的意义。同志们，你们可能还年轻，也可能已经老去，但是我警告你们，用一个为苏维埃奋斗一生的战士的经验警告你们，不要让你们的狂热带着你们走。要不然下一刻带着你们走的就可能是死神。

第二天，“红色风暴”行动开始。

★★★★

我们在早上四点被叫醒，霞光怜悯地照射着这座已经伤痕累累的城市，这里不久以前才被纳粹的魔爪蹂躏，现在又要遭受兵戈之灾了。

四点十五分，我们第十五步兵团加入第三近卫步兵师，准备进入对柏林的战斗，任务是从西面进入入城市，和另外两支步兵师加上第五坦克师夺取城市中心:柏林国会大厦。

四点二十分，进攻开始。

首先是炮火准备，排列在东柏林的三十门重炮，几十辆“喀秋莎”多管火箭炮同时开火，无数的炮弹向城市飞去，烈焰腾空，流星坠地，我至今还记得那些灰色的大楼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成片倒下，如同被工人砍倒的白桦木。连大地也在它们的重击下颤抖，呻吟。

接着又是对西德守军基地:原柏林防空塔的空袭，五架轰炸机在米格战机的保护下在那座巨塔旁扔下穿甲弹，金属的碎裂声响起，接着是刺眼的亮光，大概是炸到了一个弹药库。

“前进！前进！同志们！为了伟大的苏维埃冲锋！”我还没有缓过神，师长一声令下，我们从一个破口冲入了西柏林。

刚进入那个破碎的城市，一股刺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那是烧焦的房屋，腐烂的尸体和硝烟混合的味道，是属于战争的气息。我们在满地水泥块和弹坑中跌跌撞撞地往前冲锋。

好像走了很久，身旁的建筑慢慢从倒塌的废墟变成还算完好的大楼，弹坑也慢慢变少，从重炮轰击出的大坑变成了穿甲弹轰炸出来的那种深坑---我们已经越过了重炮轰击的区域，进入了西德守军重点防守的地段。大家的步伐也慢慢变得谨慎小心，靠着墙根缓缓地走着。

子弹穿空的爆声忽然传来，我身边的一位同志还来不及反应，就忽然倒了下去，钢盔被打破了一个洞，血从里面滴了出来。

“有狙击！趴下！”

也许是被突然的死亡吓昏了头脑 根本没有人听从师长的命令，大家四散逃跑，分别躲入了几栋大楼。这正是德国人的目的:一旦我们四散开来，数量优势就不复存在了。

我和几个同志躲入了旁边的一个小餐馆，里面已经被毁的乱七八糟，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我们提心吊胆地上到二楼，打算找个制高点。但是毫无预兆的，一把匕首便从一边的黑暗中伸出来，刺入了我的手臂，接着往侧面斜着拉出来，献血从手臂动脉中喷出，剧痛让我不由自主地尖叫了起来，旁边有作战经验的几位同志忙捂住我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颗手榴弹从外面丢了进来，在人缝里冒烟转着圈。

“快撤！”

轰隆一声，手榴弹爆炸了，整个楼梯被掀了起来，我们随着砖块滚到了楼下

又是一阵枪声，几位埋伏在楼里的西德士兵出现在了眼前，他们用枪向我们一阵扫射，许多人肚子上中了弹，肠子随着血液滚出来。

几个剩下的人撤到一边的卫生间，卡普列尔也拉着我躲到柜台后面。当德国士兵的灰色头盔露出来时，他大吼一声用枪托砸上去。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我拿着枪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电光火石之间，有一个敌人从侧面绕了过来，他看着我迅速举起手中的枪。扣动扳机，子弹在我身旁嗖嗖地划过。

到最后一刻，我才想起我手中的ak47，子弹上膛，迅速射击，他胸膛上顿时多出来几个血洞，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卡普列尔从我旁边站起来，擦干净头盔上的血液，踢开旁边德军的尸体，和我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这个危险之地，朝着大本营的方向走去，一位传令兵发现了我们，吧我们带回营地。

后来我们在医院中碰到了师长，他说这个新兵师回来的只有不到三十人，我们很快会被编入第八近卫步兵师，在明天进行对柏林防空塔的攻击。

我们在包扎所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军医还给我输了一点血，便回到了宿舍，昨天还响彻人声的地方，现在却没有一点人烟，他们大部分已经躺在了柏林城的废墟之上，尸骨不全。

同志们，这就是我的第一次与敌人交火，我无法用语言描述我的感受，今天发生的事对我来讲还有某些荒诞的成分，我在恍惚中还不停地寻找着那些倒下的同志们，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导致我还无法理解这些事，但不管怎样，已经有许多人的生命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