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王要巩固王位,必得先清理内部,而一旦开始排除异己,短期内自然是无心南下,可等大月王清算处置完,大月实力必然自损,亦无力南下。
因而如今大月王唯一的选择,便是同大乾重新和谈订立盟约,如此种种,边关总算能安定些时日了。
大月王子被士兵拉下去严加看管,而谢危亦迅速回了城,最先跑进将军府内。
一推开将军府的大门,张语嫣就那样出现在眼前,她的眼睛蓦然亮起,提着裙子跑过来,跳进谢危的怀中。
张语嫣居安!
她紧紧抱着谢危,狠狠松了一口气,满是惊喜地笑了起来。
谢危接了个满怀,幸福地抱着怀中人,嘴唇轻轻略过她的脸颊。
谢危阿嫣,我回来了。
又是一次有惊无险,安全归来。
真好。
*
而另一边,关城内外,所有兵士早已列阵,城墙上下,盔甲整齐,一张张面容之上或许还带着血迹未干的伤痕。可无论他们是青年还是少壮,无不朝着西北荒野的方向而立!
也不知是谁先远远看见了这一道蜿蜒如长龙的队伍,还有队伍前往的帅旗,顿时高声大叫起来:“燕将军的帅旗,是燕将军的帅旗!公主回来了,公主殿下回来了——”
那一刻,所有人为之一颤。
刮面风寒,姜雪宁跟感知不到似的,径直从城楼下无数伫立的将士阵中跑过去。
周遭人不免都用吃惊的目光望着她,她却还一路穿过了大开的城门,朝着那渐渐向雁门关而来的队伍而去,朝着队伍中那最特殊的车架而去,仍旧大声喊着。
姜雪宁殿下。
沈芷衣冷寂的心,突地为之一抖,那隐约带着点熟悉的声音,逆着风传了过来,她一下起身来,豁然将前面垂落的车帘掀开!
她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瞬间自眼底涌出的潮热,几乎将她冷寒的心,填得满满的。
直到队伍停了下来,燕临静默勒马,姜雪宁终于来到车驾前,本是脚步急促,可真的近了时,抬眼望见立在车辕上的沈芷衣,一种骤来的怆然忽然将她击中。
她脚步停住,眸底也闪烁了泪光,然而下一刻,偏又带着点固执地弯唇。
那只木匣紧紧挨在心口。
在朝阳铺满的光辉里,在边塞疾吹的烈风中,姜雪宁在车辕下屈膝半跪,却高高捧起那只木匣,凝望着伫立的公主,明媚地笑起来。
姜雪宁殿下,您的故土,故国,还有故都。
待得他日,燕临率大乾铁蹄踏破雁门。
带着这抔故土,来迎我——
还于故国,归于故都!
她还记得。
含在眼底已久的泪,终是在从她手中接过来打开那只木匣的时候,滚落下来。
沈芷衣弯身紧紧地拥住姜雪宁,堵住的喉咙却变得艰涩无比,发不出半点声音。
关外旷野无垠。
雁门关内外大军如潮,却都在这一刻伏身,向着车驾上那一位他们并不大能看清的美丽公主拜倒,齐声高呼:“恭迎殿下还朝!”
那声音汇作了浪潮,卷入高空,又化作洪涛,在人耳边震响。
*
而谢危则高立于古老的城墙之上,默默俯视着城外的一切。
他像是一座耸峙的山岳峭壁,不因人间的悲喜而改,只这样冷冰冰地俯视离合的尘世,然后勾出一抹带着些淡淡戾气的笑。
人声鼎沸中,张语嫣忽而轻轻握住谢危的手,与他静静地站立在此处。
他俯视着一切,她抬头注视着他。
直至公主进城,一切都静了下来,张语嫣才微微晃了晃谢危的胳膊,轻声细语,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
张语嫣走吧。
谢危去哪?
张语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