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静静地看着张语嫣,默默地将他的神明刻在心头。菩萨心肠的水月观音,从来都是施恩不图报,温和待世人。
张语嫣的眼眶还有些微红,看人的时候像是红眼小兔子,谢危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温声说道:
谢危语嫣娘子,我送你回家吧。
谢危的眼睛总是水汪汪一片,似是秋水般柔和,引人沉溺。张语嫣抬眸看向他,浅笑着点了点头。
月色下,他们的影子再次交缠。
脚步声渐渐同频,心跳声渐渐变小,随意的漫谈中,张语嫣突然轻声说道:
张语嫣谢公子可喜欢花灯?
谢危忽得再次听闻这恼人的物什,笑容还有些许的不自然:
谢危语嫣娘子为何这样问?
张语嫣眉眼弯弯,侧头温和地说道:
张语嫣我见谢公子的目光总停留在花灯上,因而随口一问。
谢危眸中一闪,定定地看向张语嫣,他眉目间的冰雪在须臾间化去,荡起一波涟漪。可在张语嫣的注视下,他半真半假地说道:
谢危只是被图案所吸引。
谢危至于花灯,可有可无吧。
谁料,张语嫣的眼睛骤然发亮,竟情不自禁地跳着向前走去:
张语嫣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张语嫣我也很喜欢那幅春意图,像极了家乡旧景。
谢危看着张语嫣在不经意间露出的另一面,只觉小鹿乱撞,如巨浪般翻滚,他忽觉喉咙干痒,沙哑着说道:
谢危若将语嫣娘子画到春意图上,才觉春和景明、风月无边。
扑通扑通,是谁的心跳声,惊扰了夜色。张语嫣的脚步略停顿了一瞬,她没有回眸,只是低语了一句:
张语嫣好,我等你的画。
平地惊雷,谢危的眼睛骤然发亮,他定定地看向张语嫣,故意俯身凑近道:
谢危我不会让语嫣娘子久等的。
一句模糊不清的呢喃,透过清风吹拂过张语嫣的脸颊,她的薄红被月光照亮,落入有心之人的眸中——故意为之。
夜幕降临,他们的身影停在巷口的拐角处,张语嫣背光站立,轻声说道:
张语嫣谢公子,再会。
谢危看着张语嫣一步步走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可他依旧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那片空地,不知在沉思什么。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叹息着转身离开:
谢危再会,语嫣娘子…
浮生似梦,谢危因他的神明而产生杀意,又因他的神明而放下杀意。
一切因果,尽在不言中。
——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
“砰”
张家小院的门口,两个人突然撞到了一起,迷离神思的二人定睛一看,竟是双双晚归的张遮和张语嫣。
二人齐齐凝眉,异口同声地说道:
张语嫣你怎么才回来?
张遮你怎么才回来?
质问中,花灯上的春意图和那似秋水般的眼眸在张语嫣的心中一闪而过,而张遮则想起那松树林中盈盈敛衽的姚姑娘。
蓦然脸红的二人,刚刚从游离中惊醒,又各自陷入游离中:
张语嫣我自是有事要忙。
张遮我自是随意逛逛。
两个人都不自知地快速眨了眨眼睛,不敢看向对方,急急说道:
张语嫣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张遮很晚了,早些歇息吧。
这不对劲的氛围,两个人谁都没有指出来,只道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莫要深究,莫要深究…
骤然合上的屋门,张语嫣沉沉呼了一口气,点亮了屋中灯烛。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