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马浩宁:只是想要变得以我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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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浩宁:只是想要变得以我为傲

时间过得没那么慢，也不那么快。十一月份的重庆已到了穿卫衣加上外套的时节。马浩宁自帮忙收遗物后就再没拿起过那把刀。

年轻人的新陈代谢水平很高，他手腕上的伤痕渐渐愈。除开个别深的伤痕，其余的痕迹已随着皮肉的生长变浅直至消失。

马浩宁不自觉的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的自卑大部分源于成绩，也许是出于趋光性，马浩宁本能想靠近高斯，实力的悬殊又让他无从开口，最终只能归于沉默，埋入书本之中。他无意识地努力学习，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时已差不多期中考试了。

马浩宁排名年级五百，比开学考前进了三百名。他苦涩扯地扯嘴角，脑子里仍想的是自己的失败。视频数据又下降了，上个月收益只有五十块，除开房租和一些必要费用，他只剩两百多块当作饭钱。令他沮丧的是明明努力了但仍只能考到那个地方，还有很就是他“过气”了。

最近数据只降不升，不少人留下的评论是“审美疲劳”和“整烂活”，马浩宁少有地感到失落，却又似乎无可奈何。

跑操时马浩宁没有脱外套，在都穿校服体恤的学生中格外显眼。他因服装不统一被体育老师拎了出去，被问到他为什么还穿着外套，他汗流浃背边喘粗气边扇风，睁眼说瞎话：“冷。”

体育老师气得不行：“给我做两百个蛙跳！”

回教室后马浩宁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做完两百个蛙跳他累的不行，腿都是软的，走路颤颤巍巍，上个楼梯跟受刑没什么区别。

班主任是个年轻教师，但马浩宁第一眼就觉得他长相慈祥。他足够温和耐心，与马浩宁上一个班主任截然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因马涉宁成绩而区别对待，虽然马浩宁自己仍然在意。

“为什么不脱外套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有文身呢？老师理解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想通过文身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班去任让他坐下，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是说道。

“......不是。”马浩宁觉得班主任解读过头。他心底里的伤突然扩大延伸到自尊，他可怜的耻辱心在此时唯唯诺诺。“是确实···不能···我···我可以解决···”他绞着手指，感觉心里的鼓声又开始了。

马浩宁在心里庆幸老师没有再问下去，因为马上就要上课，班主任让马浩宁快回教室。高斯注意到他情绪不好，趁数学老师背过身去写板书悄声用口型问：怎么了？

马浩宁猜出他的意思，也用口型回：没什么。

看清发下来的数学卷子，自己只有78分，高斯142分，他心中的鼓声越来越大。

他低下头避开高斯的目光，痛恨自己的无能。在心里痛骂自己，手掐自己的腿为自己上刑，腿上的疼痛抵不过自卑带来的绝望，马浩宁睁大眼睛却眼神空洞。高斯伸手拍了他一下才回神，原来数学老师在评讲半期考试卷，顺便讲了下班上同学的学习情况，听到老师说话时提到自己的名字又抬起头。

马浩宁虽是对成绩并不特别满意，但对于进步仍有几分欣喜。班主任特意表扬了他，他听到夸奖时脸红成了番茄，不断绞自己的手指。高斯暗戳戳把手伸过来竖起一个大拇指，马浩宁反手去抓他的手被躲开。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马浩宁与全班混熟。他和高斯自然关系好得很。马浩宁看高斯的目光带着崇拜，羡慕的和些许嫉妒——他嫉妒高斯拥有聪明的头脑和优渥的家境，羡慕他如此幸福天真。任何过头的羡慕都含嫉妒的成分，马浩宁并不否认，但他自己也很难解释对高斯无条件的信赖感。

他安慰自己这是本性里慕强的作用，而此阶段强与弱又单纯以成绩而论。高斯偶尔帮他辅导学习，一下课两人的脑袋就凑到一块儿，高斯似乎并不在意这有点暖味的近跑离，于是马浩宁借着“关系好”继续占领高斯的多个课间。

马浩宁视频数据持续下滑也是个大问题，造成的失落并不止让马浩宁每天吃馒头。他考虑很久也不知道下个视频怎么做，拖更了一个多月。十一月某一天下午高斯在课间随意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久不更新？”坐在前排正专心致志和同桌分享辣条的杜海皇探过头来：“啥视频？”

杜海皇经高斯推荐迅速入坑，两天后顶着黑眼圈说他补完了所有视频。“你咋不像之前那样和朋友一起拍？”杜海皇一语惊醒马浩宁：“我/靠皇哥牛/逼！”意识到杜海皇的话后马浩宁却又犯难，不知道和谁一起拍。杜海皇再次提醒他：“拍点生活视频啥的呗，找个搞笑的一起。我不是很懂哈，反正你得找个有梗的人。”这话乍一听是云里雾里，却一下子开启了马浩宁的灵感：“皇哥，要不你跟我一起？”

又过了两天马浩宁邀清杜海皇去他的出租屋拍新视频。杜海皇被遍地杂物绊倒几次，马浩宁边道歉边憋笑边拉他起来。周六的早晨，天气有点凉。马浩宁没吃早饭，拍完再看时间竟然已到下午四点，怪不得马浩宁全身没力。

“我请你吃饭吧。”马浩宁扒出埋在纸下的手机摁亮屏幕：“想吃什么？”杜海皇带了点零食还不至于有气无力：“吃肉。”“行，”马浩宁点开外卖软件，点了两个汉堡套餐，79块。付钱像在割马浩宁心上的肉，他退出支付界面取消了自己那份。

取消了自己那份还是要65块，但他只剩一百块，还要考虑剩下十多天的吃饭问题。马浩宁犹豫了几分钟还是付了款。“皇哥，待会儿外卖来了你拿走吃。我还有事儿。”

“行。”

杜海皇看见只有一份外卖，还以为马浩宁忘了点自己的。但是他立马反应过来，他知道马浩宁的经济情况并不宽裕，毕竟没有人会无故住这么偏的地方。走之前杜海皇偷输点了份炸鸡送到这里。

看到软件里显示已经送到，他打电话给马浩宁：“我/靠马哥，我外卖填错地址了。”马浩宁却一下子看出了他的目的，顿时感动得眼泪一下子充盈了眼眶。他抹了把眼泪，尽量让声音很冷静：“行啊皇子，我就当你孝顺我的了。”杜海皇故作生气挂断电话，给马浩宁留下吃饭的时间。

那时马浩宁没有吃，他心中的自责又渐渐涌上来了。

吃完了剪完视频提交已到了晚上九点。马浩宁把炸鸡热了热，吃完就去洗澡睡觉。合上眼前他在心中小小期待了一下播放量，他野心很大，但是他知道这些得慢慢来。那下一期视频就恢复以前的数据好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周日他睡了一整天，周一他一头乱发出现在教室里，杜海皇冲上去：“我去马哥，牛/逼！”

马浩宁有点没睡醒，说话时尾音黏在一起；“什么东西？”

“数据啊我/操！二十多万播放！我/操！你火了哥们儿！”杜海皇又叫又跳手舞足蹈，他的声音吸引了高斯和正在和高斯聊天的孙傲，三个人把马浩宁围起来，看着马浩宁点开视频数据时忍不住惊叹。

孙傲一巴掌拍在马浩宁背上差点给他拍岔气：“真牛啊哥们儿！”

马浩宁顾不上背部的疼痛，他心中的自豪感盖过了一切缺失感——他能够理解喝到草莓雪顶奶昔时高斯满足的表情了。他抬头直视高斯的眼睛，发现对方的目光其实从未离开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