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 少年白马醉春风67

瑾仙不明白为何皇上又允许他重回清芳殿，只觉得萧若瑾当时的神情，似乎有些愧疚。

他从未见识过清芳殿如此静寂无声的景象，刚入酉时，这里却连一支蜡烛都没点亮。站在殿外，只能勉强看到纱帘在风中微微飘动。

甚至有些阴森。

他有段时日没有踏足过这里了，但今日却格外的不同。

瑾仙.“姑娘？”

沈静舟走近，一股厚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床榻上只见到乱作一团的被褥，血迹集中在一处，但不见人影。

瑾仙.“清珞！”

惊慌失措之下，他喊出了她的名字，但只有回音回应着他。

殿内每个角落被他寻了个遍，只是一无所获。

他点着一支烛火，在朱墙黄瓦之上找到了她，浅云色的寝衣，下半身却已经变成暗红，赤着的足尖上渗着血，与之对应的，是被踩碎的瓦片。

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她看向的地方，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子，洒落在每条街道和小巷。

只是更显凄然。

他若再猜不到萧若瑾对她做了什么，那他便枉在宫中浸淫这么多年了。

瑾仙.“冷不冷？”

春和景明的时节，瑾仙却能感觉得到她四肢百骸沁出来的凉意。

如同慢放一般的，她的动作迟缓而呆滞，脸上的泪痕未干，在幽蓝的月光下，灰白的脸色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灵魂的美艳皮囊。

瑾仙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几个字。

她唇上的伤口鲜艳得有些格格不入，那是她脸上唯一的一抹血色了。

清珞“他说话…不算话…”

长久没被水浸润过的嗓音嘶哑难听，好像是西风落叶，也像一棵即将衰败的枯树。

瑾仙.“我知道，我知道。”

瑾仙.“我们先下去好吗？”

他说着，就要拉起她的手，他不敢用力，清珞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手抽回去。

清珞“前两日，他还踢我了。”

她的手搭上小腹，一如他在她身边时那样，温柔的神色似乎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将瑾仙的心剜得生疼。

清珞“原本他可以长大，或许会跌跌撞撞地叫我娘亲。”

清珞“他可能，长到这么高的时候可以开始学武。”

她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目光专注，宛如真的看到了实景是的，唇角漾出一抹有些缥渺的笑意。

不过一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又浓烈的恨意。

清珞“我要他以命抵命。”

清珞“从这里开始如何？”

她的手指轻轻滑到瑾仙的脖子上，玩味般勾起他颈边的一缕发丝，咯咯笑着站了起来，半跪的姿势让她纤细的腰身弯出一道弧线，上身顺势贴近了瑾仙。接着，她五指一紧，拽住他的衣领，迫使瑾仙也不得不低头靠近，近到能从她眼眸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柔软的指腹如同一片羽翼，没有重量，却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心门。

她一路往下，直到心脏的位置，那藏匿在衣袂处的金簪才现出来。

狠狠地被她捏着朝着瑾仙的心口刺去。

她的眼尾不知何时沾染上了妖冶的绯色，瞳孔也有些涣散，但显然被恨意已经完全浸染，以至失了神智，接近走火入魔之兆。

不算太锋利的武器在他手背划出一道血痕，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之上，添上了一道长长的瑕疵。

瑾仙.“清珞。”

同样是唤她的名字，却和开始那焦急万分的语气截然不同，满是疼惜。

她仍在不知疲倦地举起簪子，但却不得法门，反而将自己的掌心划出一道道交错的伤痕。

沈静舟只能一掌劈向她的后颈，将软倒的人抱进了怀里。

瓦片被掉落的金簪击中，发出一声响声，瑾仙将她抱紧，灯火阑珊，但被抛在身后。

迎接他们的只有安静又凌乱的冰冷宫殿。

他如今才知道萧若瑾为何让他过来，怕是也没有勇气正面承受她的憎恶吧。

那样干净又柔软的姑娘，却在短短的日子里，被萧若瑾变成了一个疯子。

她不再认得他，至少现在。